少年精靈王倒閉了嗎(少年精靈王第一期)

雖說托尼時不時和大家聊聊帶薯條標的惠普輕薄本,但除了輕薄本,他家的暗影精靈系列游戲本也是搞得風生水起。

這幾年,暗影精靈以非常豐富的產品配置和有競爭力的起售價,獲得了不少關注。

特別是在今年這樣一個一線品牌游戲本入門就要七八千,隨便加點配置得上萬的的情況下,暗影精靈 9 銳龍版只要 6799 的首發價,一下子就抓住了托尼的眼球。

一臺 AMD 銳龍 7 7840H 處理器配上 RTX 4060 顯卡的游戲本,只比極限性價比機型貴一點點。

卻擁有一線大廠的品控、售后和用料設計 ——這不就是既想省事,又想省錢的 “ 省省黨 ” 理想的游戲本嗎?

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社會主義普 ” 名不虛傳。

相比那些極限性價比機型,暗影精靈 9 銳龍版確實不是最便宜的,但其實有些本子的極致性價比是靠著使用舊款的處理器換來的。

假如想讓筆記本的 CPU、GPU 配置更均衡 —— 至少都跟上時代 —— 那肯定還是暗影精靈 9 上的新款處理器更好。

話說到這兒了,我們不妨先從 CPU 處理器講起吧。

這顆今年全新上市的 AMD 銳龍 7 7840H 移動處理器,堪稱 AMD 的王炸產品,關注數碼圈的小伙伴肯定已經耳熟能詳、期待多時了。

8 大核 16 線程,使用臺積電 4 nm 工藝制造的全新 Zen 4 架構,最高 5.1GHz 的加速頻率,還有戰未來的 AMD Ryzen AI 引擎。。。

和上一代 AMD 處理器相比,7840H 的能效和性能都有不小的提升。

就拿最直觀的跑分數據做個對比,托尼常用的處理器跑分軟件是 Cinebench R23。

在這個軟件里 7840H 的多核和單核分別是 17892 和 1731。多核成績和今年臺式機上的銳龍 7 7700 也就差了 10% 不到。

對于打游戲來說,性能肯定是夠夠的。在性能足夠強勁的情況下,托尼作為一個游戲黨,目前還是更推薦全大核的處理器。

而至于 4060 顯卡,我們已經講過不少次了,就不單獨展開了。后面游戲表現環節的時候,我們再一起說。

我們還是來聊聊這臺筆記本的做工和質感 —— 畢竟在減價加性能的同時,這是 “ 性價比本 ” 們最容易忽視的部分。

暗影精靈 9 銳龍版在鍵盤這一面搞了塊金屬面板,在質感極佳的同時,加強了整臺電腦的散熱。

我知道有人會說:鍵盤面散熱,這不夏日鐵板燒嘛,誰用得下去啊!

但托尼實測,真不燙,而且散熱真的強勁。

可能是得益于鍵盤面進風的設計,2077 玩了二三十分鐘,鍵盤也才不到 40 度,而且熱點完全避開了左手的操作區域。

即使是壓力最大的雙烤,只要把風扇拉滿,處理器和顯卡的核心溫度也沒有過熱降頻。

更別說裝了一套這么好使的散熱器后,整機重量還能控制在 2.4Kg 左右。

老牌廠商設計散熱,還是有那么一手的。

在非常影響體驗的拓展接口上,惠普也沒有太閹割。除了高端的雷電或者 USB4,其他接口都到齊了。

方形 USB 接口、Type-C 接口、網線、HDMI 視頻輸出還有耳機,暗影精靈 9 銳龍版統統都有,而且左側的 Type-C 接口還支持 10Gbps 數據傳輸和 PD 100W 充電。

如果帶出門應個急,完全可以使用便攜的第三方 100W PD 氮化鎵電源。

只要不讓 4060 顯卡火力全開,玩玩 LOL、八方旅人這種一般吃資源的游戲,100W 的功率完全夠用。

即使忘帶電源了 —— 應該不會有小伙伴會粗心到忘記帶電源吧。。。

但是那也沒關系!別忘了我前面跟大家提過一嘴的,銳龍 7 7840H 是 AMD 今年能效比很高的一款處理器。

配合 86Wh 的大電池,暗影精靈 9 銳龍版的離電續航達到了六個半小時!

這個時間可不是成績虛高的 PCMark 10 跑出來的,而是我們用極客灣續航腳本測出來的。根據大量網友的反饋,極客灣續航腳本的成績非常接近日常使用的續航表現。

在見慣了離電兩小時,最多三四個小時就萎了的游戲本后,托尼覺得這續航是真的 NB。。。再加上它能 PD 補電,只要別打游戲,輕輕松松撐一個工作日!

不過既然是游戲本,光看價格和日常體驗是不行的,我們還是要看看它的游戲性能如何。

按照慣例,先跑一個托尼最常 “ 玩 ” 的游戲,3DMark,考察一下簡單純粹的 GPU 性能。

設置成獨顯直連的情況下,在模擬較新 3A 游戲負載的 Time Spy 測試中,整機拿到了 10476 分的成績,其中顯卡得分 10350;在模擬舊游戲的 Fire Strike 中,整機得分 23443 ,顯卡拿到了 25861 分。

這個成績,和上一代移動版 3070 差不多,對比桌面端,也只和桌面端 3070 差了 30%。

看得出來,暗影精靈9銳龍版的滿血 4060 性能發揮穩定,比常見的 90W 版本強勁不少。

所以在其他“真正能玩”的游戲里,這臺電腦的表現也符合期待。

前兩天騰訊代理的瓦羅蘭特剛剛開服,我們先幫大家看一看它的表現。

本來托尼還以為瓦羅蘭特會有些吃性能,但沒想到它的性能表現和 CS:GO 差不多:開到最高也聊勝于無的畫質,高到只有跑分意義的幀率。

唯一的區別是瓦羅蘭特的幀率非常穩定,高畫質平均 457 幀,1% 低幀也有 230,不會像 CS 的測試中,煙霧一多低幀直接給干到幾十幀,根本沒法玩。

或許這款游戲在國內火起來之后,能替代垂垂老矣的 CS,成為游戲測試的入門大作吧。

用一個輕載網游熱過身之后,我們就要給這臺游戲本上點強度了。

還是那個經典的優化黑洞賽博朋克 2077,在不使用 DLSS 3 插幀的情況下,暗影精靈 9 銳龍版能跑出 60 幀的成績,1% 低幀直接到了 40 幀上下。

emmmm。。。能玩,畫質很好,但幀率也就比主機版好了那么一點點吧。

但是。。。在開啟自動擋的 DLSS 3 之后,游戲直接跑到平均 100 幀,絲滑流暢!

在同樣的優化地獄的霍格沃茨之遺中,開啟 DLSS 3,畫質拉滿,游戲也能跑出接近 90 幀的成績。對于一個第三人稱的游戲,基本算是夠了。

說句題外話:雖然說這游戲評價褒貶不一,但景色還蠻好看的。。。

除了優化不佳,只能靠 DLSS 救命的游戲,托尼還測了一個剛剛上線,而且優化不錯的大作 —— 暗黑破壞神 4。

在不使用 AI 魔法加持的情況下,畫質拉滿也可以跑到平均 163 幀。

這可是非常流暢,甚至能跑滿這臺暗影精靈的 165Hz 的電競屏。看看什么叫優化!

某些開擺的廠商,你們要知恥呀!

說了這么多了,我們來稍微總結一下吧。

作為今年惠普游戲本中走量的入門款,托尼覺得暗影精靈 9 銳龍版在這個價位幾乎沒有短板。

而且不僅僅是針對這一款產品,今年的整個暗影精靈產品線都給人感覺殺氣滿滿。。。

年初參加他們發布會的時候,密密麻麻列出了各種排列組合一樣的配置,每一款的價格都讓人 “wow, awesome”。

部分款式

就拿暗影精靈 9 這個系列來說吧,光是在 6499 到 7499 這個 1000 元區間,就鋪了 6 個型號:

512 GB 的硬盤太小?加幾百上 1T ;4060 太貴?還有 4050 可選;1080p 屏幕不夠?還能換 2.5k 屏。。。

有更多預算的用戶,還有 8999 的銳龍 7 7840H+4070 2.5K 240Hz 款可選。

主打的就是一個自助餐式范圍打擊。。。

如此夸張的硬件選取規格的自由度也是其他品牌游戲本很難給到的。

這也導致了暗影精靈系列今年賊受歡迎 —— 買的時候會稍微排下隊。

比如我這個電腦,買完之后延了好幾天才發貨,寫完之后高考都結束了。

說到高考,不知道有多少考生差友在看我們這篇文章,6799 起步,就能收獲一臺爽玩一暑假的游戲本。。。

上了大學之后還能拿到宿舍繼續用!

少年,這臺暗影精靈 9,你考慮一下唄~

感興趣的差友們可以在官方渠道惠普(HP)OMEN暗影精靈京東自營旗艦店、中國惠普官方商城中來看看自己更適合哪種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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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尼埃的低潮似乎代表著上世紀曾風靡一時的“新寓言派”小說的衰落,這個流派里的知名作家包括君特·格拉斯,勒克萊齊奧,莫迪亞諾等等(很受諾獎的青睞),但受限于歐洲文化的寓言重述以及模糊的敘事主題,讓他們并不是很符合中國讀者的口味——例如國內讀者對“榿木王”寓言的熟悉度肯定遠遠沒有“禮拜五”這個小說角色的程度高。但是《榿木王》作為圖尼埃乃至新寓言派小說最具代表性的一部作品,必然有著自己獨特的魅力,在這篇書評中,我們將通過《榿木王》一書中蘊含的文化關聯和構建手法,了解新寓言派小說的文化風格。

《榿木王》

作者:(法)米歇爾·圖尼埃

譯者:許鈞

版本:讀客|文匯出版社,2021年8月

變成吃人魔鬼的小孩子

開始構思這篇書評的時候,我正乘著火車穿過德國的黑森林——恰好是《榿木王》的主人公阿貝爾·迪弗熱在書中大致經歷的路線:從巴黎出發,途經圖林根和勃蘭登堡,駛抵萊比錫。離輕快喧鬧的巴黎越遠,世界就越低沉靜默。德國的風景,即使仍在夏末的時分,也已經顯出肅殺的冷清氣象。冷霧包裹著廣袤的土地和暗色的森林,一切都是全然冷調的,隱秘而深沉;一切仿佛都是永恒的,僅會隨著四季的流轉改變些許顏色。你可以相信,面前的景色早已于百年前凝固在夜晚的雨或是冬天的雪中,與1938年到1945年期間法國戰俘阿貝爾·迪弗熱所看到的并沒有什么不同。白色的霧氣、黑褐色的泥土和巨樹,還有暗青色的湖,一切都簡練而抽象。

這些是《榿木王》全書始終襯托在所有敘述之下的底色。到達萊比錫后,迪弗熱作為戰俘被押送到附近的穆爾霍村集中營,從此開啟了迪弗熱在這片黑色大地上的歷險。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開端。故事的開頭之于故事本身,就如落下的船錨之于風暴中的巨輪,一旦錨定,便不再改變。我們看到,《榿木王》的首章標題,是《阿貝爾·迪弗熱的邪惡寫作》;全書寫下的第一句話,是“你是一個吃人魔鬼”,并接著向讀者展示了長達百頁的主人公日記。于是,讀者翻開書,看到的便是“邪惡”和“魔鬼”,在迪弗熱的歷程開始之前,在一切之前,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保護地落入他內心最陰暗也最坦誠的地方,開始閱讀他吐露的自我。圖尼埃對開篇的這種處理,將故事籠罩在神秘且不祥的氛圍中。這本日記,像是巨輪的船錨,或是陀螺儀的軸心,決定了書中其后所有情節、所有命運的運轉。

迪弗熱的日記具有奇特的超驗性質,他寫下的文字往往連他本人也無法理解。他的寫作超越他所處的時間,只有未來才能為他做出解釋。他的日記回憶與現實交疊,不受時空限制,向讀者展現他在圣克利斯托夫中學的童年生活、密友納斯托爾的死、女友拉歇爾的離去,以及小馬爾蒂娜對他的誣告,并時而預言尚未發生的歷史事件。迪弗熱于二戰前夕的1938年11月12日的日記中預言了法國未來三年的學生人數趨勢,語氣平靜得像一位歷史學家在做再普通不過的人口統計摘抄:

“今年是1938年,是個特別不祥的年份。外部的空氣處于稀薄的極限狀態,眼前的密度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將不復存在。學校里年齡為十二歲的班級人數在1939年突然下降,1940年有所回升,可1941年又急劇下降。”

根據學者阿萊特·布魯米和戴維·普雷頓的詞源學分析,法語中食人魔(Ogre)可能來自于預言家(Augure)一詞,我們無從確定圖尼埃是否關注到了兩者間的詞源關系。但迪弗熱用左手無意識寫下的文字,或許真的具有預言未來的魔力。

精密的機器與模糊的心靈

我們現在將目光投向阿貝爾·迪弗熱本人。他在日記中向我們說明了他的名字的淵源:Abel,也就是圣經中的亞伯,該隱的兄弟。他寫道:“早在一千年前,十萬年前,我就已經在世了。我出生的年代如此久遠而駭人聽聞。”

迪弗熱自稱是與亞伯共用名字的靈魂,是世界上第一個死亡的人,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被謀殺的人,是被定居民族驅逐的游牧民族,被居民排斥的異端分子。而他的姓,迪弗熱,背后的含義也十分清晰。它來源于藍胡子原型,吉爾·德·雷男爵所居住的迪弗熱城堡。雖然圖尼埃并沒有直接言明,但在迪弗熱獲得了心愛的藍柏柏爾馬時,藍胡子一詞以雙關的方式十分明確地出現了。

在故事的開始,迪弗熱是巴黎戴爾納門廣場一家汽車修理店的老板。這是他日后眾多身份的一個象征:不用理會機器從哪里開來,又將被誰開往何處,他只負責修理每一臺眼前的機器,并迷醉于引擎的力量,或是機械的精巧。不久二戰爆發,他在法軍中馴養信鴿,后又為納粹服務,亦遵循這般守則:絕不提問,永遠以十足的熱心履行自己的全部職責。迪弗熱在日記中清楚地描述過自己的面容和身形,但對于他的心靈,讀者卻總是很難看得清楚,只像是在狂熱與神秘下,混沌不清的一團黑霧。我們總是無從了解迪弗熱的品性,只能通過他反復思考的各種符號和象征來預測他的命運。

他將平日見聞的所有讖語、寓言、故事,乃至他自覺相似的歷史人物都一一記錄在日記中。他不斷種下自己的命運之種,耐心地灌溉它們。而讀者憑借直覺便可得知,故事主人公的命運脈絡,也將像他日記所述那般地生根發芽,成為虬結的龐雜迷宮。這本日記,是阿貝爾·迪弗熱對所有《榿木王》讀者的邀請,呼喚人們來見證他,并一起墜落進他這個孤獨的存在之中,墜落進他的黑夜與他的時空之中。

“榿木王”原型的由來

小說直接點題歌德那首著名的《榿木王》,已經是在情節過半的時候。人們從當地的泥炭沼澤地中拉出了一具成年男子的尸首。干尸十分古怪,它被蒙住了雙眼,額頭中央嵌著一顆金屬六角星,容貌竟與迪弗熱十分相像。考古隊的教授提議將這古老的神秘尸體命名為“榿木王”,并當場朗誦了歌德的同名詩篇。那是一個關于黑暗和陰影的故事。父親在黑暗中策馬飛馳,給抱在懷中的孩子說著安慰話,但孩子聽到的卻全是死亡和黑夜的不祥召喚。

在《圣靈之風》中,圖尼埃闡釋了他對歌德《榿木王》的看法:“這首詩對法國小學生來說,一直是卓越的德國詩歌,是德國的象征。奇怪的是,這首詩來源于歌德的誤譯,它本是丹麥的民間傳說Ellerk?nig,精靈王。Eller,精靈,變成了Erlen,榿木。歌德不太可能對平庸的精靈王的傳說感興趣。相反,他的想象被對榿木的原始回憶所激發,因為榿木是長于死水中的邪惡的黑色樹木。沼澤中的榿木象征著霧氣深重的平原和莫測的北方大地,而Erlk?nig,榿木王,則是盤踞在這悲慘土地上的、喜歡孩子的食人魔。” 而庫切在《耶穌的童年》也引用過此詩,來書寫一個說不清是神性還是魔性的移民孩子奇異的童年生活。

《榿木王》原型來自于歌德的詩歌。在這個詩歌中,“榿木王”是個表面上熱情善良的精靈,邀請孩子們到他的國度游玩,但最終卻攫取了孩子們的生命。

《榿木王》中的“父親——孩子——魔王”結構在小說中反復出現,同時又被圖尼埃賦予了新的含義。一個羸弱的小男孩,被巨人綁架,也被巨人庇護。在圖尼埃的詮釋下,這小男孩將變成新的巨人,一個強壯卻近視的巨人,因此他需要去尋找一個可以高高扛在肩頭并為他指路的孩子,并用自己的強壯來保護他……我們此刻明白了,小迪弗熱此前在圣克利斯托夫中學主動或被迫經歷的所有煎熬和奇跡,統統預示了他未來人生將迎接的主題。這循環無休無止,貫穿了迪弗熱的一生,也貫穿了從神話傳說到當下現實的人類歷史。不論是脆弱的孩童,惡魔還是保護者,都是迪弗熱生命的某個階段,某面側影。但所有面孔之下的靈魂,始終是一團自我指涉的混沌。

在日記中,迪弗熱再三寫下:食人,罪惡,黑夜。這些是本書一以貫之的主題。人與獸,人與魔鬼之間在圖尼埃這里并沒有明確的區別。或者說,野獸與魔鬼,都是人性在黑夜的化身。1300年,食人魔(ogre)這個詞出現在布洛赫和瓦特伯格的《法語詞源詞典》中,詞典將ogre與拉丁文Orcus聯系,意指“死亡之神”。這種傳說中的怪物本是食人的魔鬼,卻因為強大的力量被尊奉為神。

“食人魔”的詞源隱喻

圖尼埃反復渲染食人魔的饕餮天性,又讓我們看到,這些魔鬼總在人間有著無限的權威。當身材肥胖的帝國元帥赫爾曼·戈林出場時,野蠻和暴食的血腥氣氛達到了高潮。書中的戈林活生生是一個貪婪的巨大惡魔。他出現的場景好似拉伯雷筆下那些貪得無厭的巨人的暴食筵席。這魔鬼與獅子共食一整條野豬腿,整日沉浸于狩獵林區中最健壯美麗的鹿。他追趕雄鹿,打死后取出它的睪丸,吃它的肉,割下它的角作為裝飾。可這食人魔鬼對待一頭鹿的生命,甚至比他作為帝國元帥對待千萬人的性命還更加尊重些。

直到小說末尾,迪弗熱才最終真正窺見了童子軍學校的殘忍和恐怖。此前,他是十分順應納粹血統并樂在其中的。納粹從歷史傳說和古老傳統中提取紛繁的符號,并進行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集體儀式。這一切都暫時性地使我們這位近視的巨人陶醉在盛大的狂熱與幻覺里。

他騎著他的藍馬,往來于村莊之間,挑選符合標準的雅利安孩子,不斷為納粹的軍事機器填充進新的童子軍。此時的迪弗熱像極了圣經啟示錄中騎著青馬[7]的死亡天使,在揭開第四道封印的時候,帶著死亡和陰府降世。在夏至的那日,政訓學校舉辦了太陽節,一個由納粹恢復的異教節日。迪弗熱看著少年們一個接著一個躍身穿越火焰,那些熊熊燃燒的火堆和火把正如某種天啟的景象一般,是“魔鬼在祈求屠殺無辜”。迪弗熱眼中的德國土地,在一個充滿恐怖之美的時刻被照亮,他看到了孩子們的前程與死亡正融為一體。納粹野蠻又巧妙地“使用”著這些少年。德軍的陣線逐漸瓦解后,不可能成功的作戰任務便落到了這些稚嫩的童子軍肩上。教官們激昂地演說,命令他們盡量靠近目標,使用射程有限的火箭彈攻擊敵方的重型坦克。而孩子們想象的卻是一場歡樂的狩獵準備活動,還在開心地大笑。

小說插圖。

黑暗中的負片世界

在無盡的炮火和孩子們的尸體前,在聽到猶太孩子埃弗拉伊姆對集中營的恐怖回憶時,迪弗熱的世界崩潰了。一個似乎輝煌的世界在他眼前徹底倒轉,變成了令人恐懼的地獄。這種對納粹德國的雙面描述類似于此前迪弗熱對攝影的描述。 黑與白之間、消極與積極之間的對立,一個是另一個的鏡像,一個是另一個的倒置(Inversion),對立與倒置貫穿了整部小說。倒置是《榿木王》的重要主題,中譯版將其譯為“倒錯”,其實小說中inversion一詞并無太多的價值判斷,而更偏向于攝影中的反轉顯像(film inversible)之意。須知,除寫作以外,圖尼埃在攝影界也曾有過十分重要的影響。

米歇爾·圖尼埃(Michel Tournier,1924—2016),法國新寓言派杰出作家。出生于一個德國文化氛圍濃厚的家庭,童年時曾親歷納粹的瘋狂歲月。他將哲學思辨注入到文學創作中,作品融合了法國式的浪漫奔放與德國式的深邃理性,因此也被譽為“哲人作家”。圖尼埃的處女作《禮拜五》榮獲法蘭西小說大獎,而第二本小說《榿木王》則以史無前例的全票通過摘得1970年的龔古爾獎,一舉奠定了他在世界文壇不可動搖的權威地位。

1969年,他與呂希安·克萊格以及歷史學家讓-毛里斯·魯蓋特共同創辦了著名的阿爾勒國際攝影節。而次年,《榿木王》小說便出版。可以說,攝影是這個時期圖尼埃的興趣和思考之一。我們看到,《榿木王》中不乏關于攝影的大段思考。迪弗熱帶著他的“福來祿來”相機,偷偷拍攝城市中嬉戲的孩子們。在他看來,于黑暗中隨意處置他人的形象,具有黑彌撒的意味;用繁多的化學制劑沖洗膠卷,又好似煉金。孩子們的身體,符號學上的思考,一切都誘惑著他。他喜愛躲在暗室中久久觀察自己拍攝的底片,并思考底片中的世界對真實的倒轉:“對我們視覺習慣的這種毫無例外的否定仿佛把人們引進了一個顛倒的世界。攝影家最為罕見的能力還是源自于相片的放大器以及它所提供的各種顛倒的可能性。”這又實在讓人不能不聯想到拉斯·馮·提爾的《此房是我造》一片中關于正負片的論述:“負片永遠與現實世界互反,最亮的光在負片里則是最深的黑暗。”如果說兩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是那張負片,那么這兩部作品則都展示了負片中的世界。

戛然而止的結局與未知的線索

在小說末尾,寒冬重歸,還落了雪。蘇聯人的炸彈也一并落下了。黑夜中白雪皚皚的大地被火光照亮如同白晝。童子軍學校,小教堂,古堡和村落,一切都被毀于無盡的火雨。迪弗熱背起埃弗拉伊姆,他們一路逃亡,在最后的大屠殺中幸存下來,卻迷失了方向,逐漸陷入童子軍學校附近的黑色沼澤,此前正是在那里發現了榿木王的尸體。

這具神秘尸體的殘酷命運此刻在迪弗熱身上重演,如同一種宿命般的時空并置。若迪弗熱帶著孩子幸存下來,他便是負載耶穌的圣克利斯托夫;若他們永遠沉沒在這片沒有邊際的泥潭中,他將是神秘的榿木王新的化身。迪弗熱肩上扛著小埃弗拉伊姆,努力在冰冷黑暗的泥沼中向彼岸掙扎,但越陷越深。故事到此竟戛然而止。我們只能在結尾處,與迪弗熱一同拼盡全力最后一次仰起頭,看見一顆六角的金星在黑暗的夜空中悠悠地轉動。說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幻覺,平靜抑或迷醉,嘆息或是贊嘆;說不清巨人帶著孩子,到底是沒入了黑暗還是獲得了光明。在這段描寫中,迪弗熱對死亡的迷戀達到了高潮,也使他獲得了象征意義上的永生。

圖尼埃的文學創作涉及諸多類型,在四十多年的作家生涯中,他寫了許多長短篇小說,散文和兒童文學,還創作過一部戲劇。但他的寫作風格在不同類型的作品中是一以貫之的。他塑造的人物都是空心的,但充滿原始的本能,對世界常有復雜深入的思考,卻缺乏細膩的情感。因此圖尼埃往往簡單地將情節交由一系列突然發生的事件來推動,同時反復引入固定符號和隱喻,以保證故事的連貫性。

而角色們,便像是在作者設計好的命運的符號迷宮中,由他們的本能和欲望推動,被各種不可解釋的征兆所牽引,在符號搭起的文字森林里越走越深。這樣的寫作方式,非得有龐博的學識和細致的考據不可。但圖尼埃所實現的遠比我們能想象的多。他埋下的文字游戲遍布整部小說,至今仍有許多有趣的隱藏線索等待讀者去發掘。

比如,蘇珊·博蒂發現,如果我們找出《榿木王》中最重要的八個主要意象,它們的首字母便可拼出作者本人的名字Tournier。而我們這篇簡短的書評便到此結束了。

Tiffauges Ogre Unhold Rominten Napola Inversion Ephra?m Roi des aulnes

撰文丨韓于水(導語為編者所加)

編輯丨宮照華,肖舒妍

校對丨薛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