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如風,資深老玩家給你帶來關于夢幻的故事!(原創碼字、抵制抄襲,感謝關注點贊)
夢幻西游賽季服在推出之后,深受玩家的喜愛,區內可謂是人山人海,一旦掉線想要再擠上去,將會變得非常非常困難。
隨著第一賽季“風起云涌”的結束,第二賽季“決戰凌霄”將于8月11日正式開啟,與第一賽季相比,第二賽季的可玩性大幅度提升,新增了合寵煉妖、裝備特技特效、全新副本等玩法。
在煉妖合寵玩法當中,玩家們可以煉妖的召喚獸一共有23種,包括樹怪、強盜、花鈴等等。
在裝備的特技方面,則新增了破血、晶清、羅漢等常見特技,特效則增加了神佑、精致、憤怒、神農等等。玩家在挑戰第二賽季新的難度副本時,將會更加得得心應手!
全新賽季服除了可玩性大幅度提升之外,還專門增加了VIP和SVIP禮包,分別是288和988,主要解決了老板想玩但是上不去號的問題,并且禮包的有效期是1個月,一個賽季是3個月,相當于老板們需要購買3個禮包,才能解決整個賽季排隊難的問題。
喜歡玩賽季服的兄弟們,你們會選擇直接購買禮包,還是選擇沒日沒夜的排隊呢?
第七四回
忒癡情穿云尋古洞臨絕險千里走青螺
話說俞允中自見云鳳一走,萬念全灰,每日愁積于胸,茶飯都無心下咽,幾次懇求心源、玄極、鐵蓑道人攜帶入門。心源因秉承追云叟留柬意旨,不但一味敷衍,不給他關說,反將追云叟的意思轉告玄極、鐵蓑道人。鐵蓑道人先見允中雖然出身膏粱富貴之家,一絲紈绔習氣都沒有,又加以心地根基均極純厚,自己本少傳人,憐他向道誠切,原有允意,經心源一說,就此打消。允中苦求了多次無效,愈覺愁煩。心想:“哪個神仙不是人做的?叵耐這些劍仙都說和自己無緣,玉清大師所說青螺山的遇合也不知真假。云鳳現在怪我不肯上進,倘若她學劍回來,見我還是碌碌如舊,豈不越發遭她輕視,怎對得起她?長此耽延下去,如何是好?追云叟是超凡入圣的劍仙,近在衡山,他老人家對內侄曾孫女如此關心,難道對我內侄曾孫婿就一毫都不憐念我的誠意?各位劍仙不允收我為徒,想是我生在富家,割舍不下,又不能耐出家寒苦,故爾推托。我何不回轉家去,將家業變賣,全做善舉,散給貧寒?然后只身一人趕往衡山,去求追云叟他老人家收容,好歹將劍術學成,日后也好同愛妻相見。”主意打定,越想越覺有理。也不通知家人,設詞回家,即時喊來家中管帳收租之人,將家產全數托他變賣,分辦幾樣善舉。留下金條、書信與凌操。帶了幾十兩銀子,棄家入山。滿心盼望學成劍術,便去尋著云鳳,一同回見岳父。如不能實現自己期望,從此厭世出家,不履人世。
早數日便從心源、玄極口中探知追云叟衡山居處,趕到山腳下,忽然山上起了大霧,山中大路崎嶇難行。允中心內焦急,好幾次冒著百險,想爬上山去。怎奈衡岳的云霧本就常年封鎖,很少開朗的時候,這次大霧更是來得濃厚,站在山腳下望去,只見一片冥茫,咫尺莫辨,慢說認清道路,連山的影俱看不見,如何能夠上去?允中無法,最后一次決定鼓起勇氣,帶了干糧,手腳并用,打算爬走一點是一點。衡岳本是湘中名山,三湘七澤間神權本盛,每年朝山的人甚多。惟獨追云叟所居,既在衡岳的極高險處,天好時常是煙嵐四合,無路可通,又聞其中慣出猛獸毒蟲,朝山的人向不打此經過,人跡極為稀少。允中借住在遠離山腳的一個貧苦農民家中,那人姓吳,甚是誠懇,見允中是個大戶人家子弟,不攜隨從,獨自朝山,走的又不是入山正路,非常替他擔憂,勸解多回。允中知他一番好意,只用婉言拒絕。他自己也知此地山徑奇險,常被云封,怎耐業在神仙面前許下心愿,非從此山上去不可。那農夫勸阻無效,這日見他執意冒險上去,便說:“此山常聽人說猛獸毒蟲甚多,官人身佩寶劍,想必是個會家。不過目前云霧滿山,本來就沒有山路,這般冒險上去,九死一生。如果真是非去不可,待我給官人將手肘、腳膝、腦背后等處,俱都用厚棉兜上,再備下長索套鉤。以備萬一失腳滾將下來,只消用兩手護著頭面,順著坡道往下滾來,即便帶傷,不致送命;萬一失腳墜入深谷絕澗,只要不死,也可借著繩鉤設法爬將上來。不過這都是萬沒辦法中想出來的法子,最好不去冒險,改道朝山才是上策。”允中哪里肯聽他勸阻,只催他速去準備。那農民無法,只得依他,夫妻二人連夜給他趕辦了一切應用東西及干糧等件。第二天,允中便照那農民之言,將厚棉兜戴好上山。那老農夫婦送到山腳,指明了上去途徑,眼看允中行了丈許遠近,便漸漸沒入霧氣之中,一會便蹤影消失,先還互相呼應,后來漸漸聽不見聲響,才嘆了一口氣,徑自回家。
那農民原未到山的高處去過,只平日云開時上山撿柴,揀那易走之路,上去還不到三四十丈遠,便無路可通,走了下來,總共一年還去不上幾次。允中照著他指示的途徑,從大霧里爬走上去,如何能走得通,上去不到十丈,便連連滑跌了好幾次。一則年少氣盛,二來學劍心切,以為自己一身武功,只要手腳摸著一點邊際,便不難往上爬去。起初聽見那農夫在下呼喊,勸他回來,心感他一番好意,先還答應幾句。入后連吃了幾跌,又加霧氣太重,聲音不易透出,自己既決定不肯反顧,索性一個勁往上爬走,連答應都不答應了。那農民卻以為他走遠聽不見,便走了去。允中聽不見下面聲息,知道農民已走,幸而自己武功眼力俱有根底,雖然山路險滑,大霧彌漫,走出十丈開外,略歇了歇,鎮定心神,前面一二丈以內居然看得出,不禁心中大喜,越加奮發前進。沒料到此山高寒,大霧凝在石上變化成水,又加此山常無人跡,巖石磊砢,礙足刺手。三四月間草木叢茂,到處荊棘,一雙赤手在濕透的石土上扒撓,冷得都發了木,又刺上一手的荊棘。雖然受傷不重,這些刺藤大都含有毒質,不大一會,便腫痛紅脹起來,才后悔不該不信農民之言。因嫌攀援不便,將手上棉套脫去,冷還好受。走還不到十分之一,前途險境尚多,雙手腫痛凍木,如何能往上行走?急得幾乎哭了起來。勉強拔出手上的刺,又走出三丈多遠,實在無法再走。摸著一塊較為平坦之處坐下,在暗中將未拔完的小刺細細用指甲拔出。這時手上中了毒,不但不覺冷,反倒火熱滾燙起來。抬頭看上邊,霧氣濃厚得什么都看不見;望望下邊,連自己身體都看個依稀仿佛,不大完全。越想越傷心,決定拼著死命仍往上走,寧死也不回去。把周身整頓一下,取出棉手套戴上,仍舊一步一步往上爬走。后來實在兩手疼得難受,沒奈何只得站起身來,冒險用兩足朝前試一步,走一步。又走上去有五六丈高下,忽然一腳試在巖壁上面,大吃一驚。急忙用一雙痛手往四外一摸,到處都是巖壁,哪里還有路可通?這一急非同小可。就在這大霧之中,東摸摸,西摸摸,經了好一會,不但上的路沒有,恰似鉆窗紙的凍蠅一般,連來路都尋不見了。允中著急無奈,跪將下來,高喊外岳曾祖救命接引。在自喊得口干音澀,說了許多虔誠哀告的話,連絲毫回音都無有。
正在傷心之際,忽見眼前不遠有兩道藍光閃動,猜是自己誠心感動追云叟,用劍光前來接引,只消跟定這光前去,必能尋到他的洞府。不由心中大喜,也不顧手中疼痛,連爬帶跌地朝那兩道藍光趕去。那藍光只在原處閃動,并不移開,允中以為必有佳遇。等到走近面前,那藍光還是不走,先還又猜是什么寶物。及至身臨切近,還未及用手去摸,已聞鼻息咻咻,非常粗猛。允中心切勢猛,知道有些不妙時,手已摸了上去。才一接觸,便覺那東西一身長毛,腥味觸鼻,知道在黑暗中遇見一種不知名的怪獸,嚇了個膽落魂飛。那東西原也是在霧中不能見物,伏在那里假寐,被允中高聲一叫,驚醒轉來,聞著生人氣味,循聲朝前沖了過來。允中退下來時,本想拔劍護身,忙中忘了脫去手上棉套,就在這手忙腳亂之際,被那東西一頭撞了過來,撞了個正著。允中一個站立不穩,倒栽蔥跌滾下來。情知性命難保,猛想起農民臨來時囑咐,急忙拳起雙腕,抱緊頭顱,護好面部,雙腳也往上拳攏,縮成一團,順著往下滾去。且喜這一撞,正好撞向上山時的來處,不曾跌到深淵絕澗之內,沒有喪了性命。允中一路翻滾,耳旁還不時聽見那怪獸在上面吼叫如雷。連滾帶嚇,好一會才滾到山坡腳下,業已耳嗚目眩,不能動轉。又過了好一會,勉強將身坐起,忽覺胸前腰背上酸痛非凡,記起胸前是吃那怪獸撞了一下很重,滾到半山又被石頭擱了兩下。低頭看時,胸前衣服業已刺破了一個大長口子,那怪獸頭上想必生有角一類的東西,沒有被它刺入肉內,還算萬分之幸。允中白受了許多顛連辛苦,差點沒把性命送掉,不但沒有見著追云叟,達到心中愿望,周身還受了好幾處硬傷,兩手更是痛得火炙一般,屈伸不便。費了好些事,才勉強將一雙破爛的棉手套脫了下來。一陣傷心急痛,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立刻暈倒,不省人事。
等到醒來,身子已不在原來的山腳下,面前站定一個豐神挺秀的少年漢子,見允中醒來,笑對他道:“你的傷處都好了么?”允中想起適才受傷之事,想是被這少年救護到此,便想下床道謝相救之德。忽然覺得身上痛楚若失,兩手也疼止腫消。回憶前事,恍如做了一場噩夢一般。再看這間屋子,原來是個山洞,自己臥的是一個石床。洞內陳設,除了丹爐藥灶之外,還有幾卷道書。便猜這少年模樣雖不似黃、趙等人所說的追云叟,一定也是個神仙異人。急忙下床跪倒說道:“弟子俞允中一心向道,從大霧中冒著百死,想爬上衡山珠簾洞,拜見外岳曾祖追云叟,學道練劍。不想受盡千辛萬苦,半路途中被一個怪獸撞下山來,受了內傷,吐了口鮮血,暈死過去。多蒙仙長搭救,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弟子業已拋棄世緣,決心尋師學道,望乞仙長俯念愚誠,收歸門下。弟子當努力潛修,決不敢絲毫懈怠,以負仙長救命接引之恩的。”那少年不俟允中說完,將他一把拉起。等允中說得差不多了,便對他說道:“救你的并不是我,你莫向我道謝。你知道這里是什么所在嗎?”允中只得答稱不知。那人道:“這里便是你舍命要上來的衡山后峰珠簾洞,不過此時你還不能在此居住罷了。”允中聞言,又喜又急:喜的是萬沒料到自己這一跌,居然就容容易易地到了多少日所想望的仙靈窟宅;急的是那少年說他不能在此居住,雖入寶山,仍不免空手回去。忙向那人道:“仙長既說這里是家外岳曾祖的仙府,不知仙長法諱怎么稱呼?家外岳曾祖現在何處,可否容弟子虔誠求見請訓?”那少年道:“我名岳雯,令外岳曾祖便是家師。適才你快到洞中時,家師已然帶了我師弟周淳移居到九華山乾坤正氣妙一真人的別府鎖云洞中去了。”允中聽說岳雯是追云叟弟子,當然也是個高明劍仙,便不問他所說的追云叟是否真不在洞中,重又向前跪倒,執意要拜岳雯為師,否則便引他去見追云叟,寧死也決不離開此地。
岳雯拉起他笑道:“無怪我師父說你難纏,果然不假。你聽我對你說,你未來此時,我師父已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同他無緣。他老人家自收了周師弟后,便決意不再收徒弟了。所以才用大霧將山封了,使你知難而退。不想你居然不畏艱險,硬從大霧中往上爬來,卻不知此洞居衡山之背,離地千百丈,平時樵徑只到山麓數十丈便無路可通,你又從黑暗中爬行,那如何能到得了?我也曾替你說了幾句好話,但我師父性情古怪,最恨人有所挾而求,說你這種拼命行為,如無人解救,九死一生。你原是個獨子,尚未娶妻,一旦喪命,你家便成絕嗣。你也不是癡子,明明以為我師父同你既有葭莩之誼,你生平又無大惡,我師父無論如何不愿收你,也決不能看著一個向道真誠的人為求見他一面,坐視其死而不救。不過你見別位劍仙不肯收你,想用這條苦肉計來邀他老人家憐憫。你資質心地俱還不錯,本有一番遇合。誰知這一來,反招來他老人家不快,執意不管。偏偏你竟得遇奇緣。當你無心中被金雀洞金姥姥守洞神獸碧眼金吼新生的小吼將你一頭撞下山去,暈倒之時,我正想用丹藥前去救你,我師父一眼看見你岳曾叔祖怪叫花窮神凌真人朝你面前走去。他同我師父兩位老人家一向是避面慣了的,我師父不愿同他老人家相見,本來就打算移居九華。今見凌真人出現,知道你不致喪命,乃將此洞留與我修行,帶了我師弟周淳到九華去了。我師父走后,凌真人夾著你走來,原想同我師父吵嘴,問他為什么見死不救。不知我師父懶得和他見面,業已走開,凌真人撲了個空。他本也不愿收你為徒,想賴給我師父,又沒賴上,便給你吃了兩粒丹藥,將你救轉。臨走時,他老人家對我說,你生長富厚之家,雖然根基不錯,卻染了一身俗氣,并不是真心向道。這次冒險尋師,還是為了情欲而起。本不愿收你到門下,因為和我師父賭氣,命你先到青螺山去,將六魔厲吼的首級盜來,便可收你為徒。話雖如此說,我想青螺山八魔自從神手比丘魏楓娘死后,他們又從別的異派飛劍之處學會了許多妖法,厲吼是八魔之一,青螺山窩聚異派甚多,遠隔這幾千里,你又不會劍術,空身一人深入虎穴,去盜他們為首之人的首級,豈非作夢?不過凌真人性情比我師父還要特別,既叫你去,必有安置你之法。你自己酌量著辦吧。至于我師父,雖然對門下十分恩寬,要叫我收你為徒,我卻不敢。你如愿冒百險往青螺山去,我念在你多少苦楚,幫你一點小忙,將你送去,省卻許多跋涉,這倒使得。”
允中聽岳雯說了這一番話,前半截深中他的心病,好生慚愧。后來聽怪叫花窮神凌渾居然肯收他為徒,凌渾的本領道法日前業已親眼目睹,云鳳又拜他妻子門下,更可惜此見面。只不過久聞八魔厲害,命自己只身空手要去將六魔厲吼首級盜來,談何容易。不由又喜又驚。猛一轉念:“自己此次棄家尋師,原是打算不成則寧死不歸;佟元奇與玉清大師俱說自己遇合在青螺山,由凌真人所留的話看來更是不假。不經許多辛苦艱險,如何能把劍術學成?只索到了青螺山相機行事,譬如適才業已在大霧中慘死。”想到這里,精神一振,平添了一身勇氣,便請求岳雯帶他到青螺山去。岳雯道:“此去青螺山相隔數千里,你也不必忙在一時。那里異才能人甚多,我兩三次走過那里,全未下去。你可在這里安歇一日,明日一早,我親自送你前去,送離青螺山三十余里的番嘴子,我便回來,那里有鎮店,有廟宇,你再問路前去好了。”允中道謝應允,便在洞中住了一夜。
第二日早起,岳雯給他服了幾粒丹藥,帶著他在空中飛行,走了兩天,到了三天早上,才到了番嘴子。這里是川滇間一條捷徑,人煙卻不甚多。岳雯同允中在僻靜處降了下來,允中幾次求他相助。岳雯隨追云叟多年,行動說話都與追云叟好些相似,并沒有答應允中,徑自作別回去。允中無法,只得一人踽踽涼涼,前往鎮店中去尋住處。到了鎮上,雖然看見有幾十家人家,俱都關門閉戶,非常清冷。問了幾處,無人答應。遙望鎮外樹林中有一所廟宇,便跑近前去一看,廟門大開,門外有幾個兇惡高大和尚在那里閑談。允中上前招呼,推說是入滇到晉香拜佛的香客,走迷了路,身上又受了感冒,意欲在廟中住上幾天再走。那群和尚對允中上下打量了一陣,互相說了幾句土語,便叫允中進廟。允中看他們神態雖然可疑,一則事已至此,二則閱歷還淺,未出過門,焉知利害輕重,貿貿然隨了進去。身才入門,便見大殿兩廊下堆著許多牛馬糞穢。有幾個和尚鳩形鵠面,赤著雙足,在一個井內往起打水,旁邊立著一個高大和尚,拿著一根長皮鞭在旁威嚇。見允中進來,,便朝領路和尚互說了幾句土語。允中也看出情形不妙,仗著自己一身本領,且到了里面見機行事。又隨著繞過大殿,走入一個大院落,只聽一聲佛號,聲若梟鳴。舉目往前一看,臺階上鋪設錦墩,坐著兩個和尚:一個生得十分高大,一個卻生得矮短肥胖,俱都穿著黃袈裟。旁邊立著十來個相貌兇惡的和尚。見允中進來,俱都佯佯不睬。先前引路的和尚便喝叫允中跪下。允中見那些和尚不但神態兇橫,而且俱都佩著鋒利耀目的戒刀,估量不是善地。聽見喊他下跪,只裝不懂,朝上一揖道:“大和尚請了!”還要往下說,旁立的兇僧早喝道:“要叫大老爺!”允中方覺好笑,那個矮胖和尚業已起立,指著允中說道:“你這蠻子是哪里來的?你有多大膽子,見了本廟大老爺、二老爺還不下跪?”允中聽他說得是四川口音,不似土語難懂,忍氣答道:“我姓俞。許愿到滇西去晉香,迷失了路,身上不快,想在貴廟借住一兩天。佛門弟子多是謙恭慈悲,為何施主要朝你們下跪?你們不必欺我遠來生客,我要走了。”說罷,將身一縱,上了廟墻。正要往下跳時,猛見墻外也是一座院落,下面有百十個兇僧,在當地扭結摔交角力,看見允中站在墻上,齊聲喊捉毛子。允中見他們人多,不敢下去,剛打算回身,忽聽得腦后一聲怪笑,適才那矮胖兇僧正站身后。允中再往旁看時,四外縱上來有數十個兇僧,各持戒刀禪杖,擁將上來。允中見勢不佳,欺那面前站的矮兇僧單人把住一面,又無兵刃,縱身上前,起左手,烏龍探爪,朝兇僧面門一晃,右手便去拔劍迎敵。只見那兇僧嘴中喃喃只往后退,身體非常靈活輕便。允中劍剛拔出了鞘,猛覺一陣頭腦昏眩,一個站立不穩,從墻上倒栽下來。下面兇僧見允中跌下,急忙上前將允中捆了個結結實實。等到允中神思稍為清醒,業已被眾兇僧將他捆綁在佛殿明柱之上。允中破口大罵,希冀速死。那些兇僧也不去理他,直捆了一個整天整宿。那捆的黃繩,不知是什么東西造成,不掙扎還好,一掙扎,那繩竟會陷進肉內,非常痛楚。
第七五回十年薪膽二蠻僧煉魔得真傳兩輩交期三劍客中途逢舊雨
允中在自又急又怒,無計可施。幸而來時服了岳雯兩粒丹藥,還不甚覺饑餓。第二日午后,那矮胖兇僧來看兩次,見允中神態硬朗,一絲也不困憊,暗暗驚奇。一會又去請那高大兇僧來看。兩人商量了一陣,那矮兇僧便向允中道:“看你不出,你居然還是個硬漢子。我們現有一樁事要和你商量,你若應允,便能饒你活命;若是執迷不悟,便將你開膛摘心,與大老爺下酒。你意如何?”允中想了一想,答道:“我已被擒,殺剮任便。你如有事求我,也沒有綁著逼迫的。有什么事,先將我放了再商量。事若可行,無不應允;如果是那些奸盜邪淫一類,你就把我殺了,皺一皺眉頭,不算漢子。”那矮的兇僧對那高的兇僧道:“這個人倒真是個漢于,比先前那些人強多了。好在我們也不怕他逃上天去。”說罷,便去解了允中的綁。
允中被綁一個整天整夜,周身麻木。知道這些兇僧厲害,又會妖法,決難覷便逃走,莫如暫時應允他的請求,見機行事。便問那兩個兇僧道:“有什么事相煩,你說吧。”那矮兇僧先不答言,一手拖了允中走到庭中向陽處,仔細朝允中臉上望了又望。然后再拖他一同走進隔院一間禪房落座。說道:“我名喀音沙布,是本寺的二老爺。那生得比我高的是本寺大老爺,他的名字叫作梵拿伽音二。我們俱是滇西人,只為得罪了權勢,帶了手下徒眾,,到青螺山內蓋了一座廟宇參修。十年前忽然來了一個女的,名叫神手比丘魏楓娘,生得十分美貌。我們不該將她留在廟中,被她用法術飛劍傷了我們多人,將我師弟兄二人逼走,占了我們的青螺山。我們無奈,才逃到此地,將這座清遠寺的住持趕走,在此暫居。一則因為得罪了權勢,滇西不能回去;二則又舍不得青螺山的出產和辛苦經營的廟宇,原打算請了能人仍將青螺山奪回。不想魏楓娘聞得我們仍未遠離,前來逼迫我們歸順,作她青螺山的耳目。她有八個徒弟,便是那有名的西川八魔,專一在外奸淫打劫,個個精通法術,本領高強。我們斗又斗不過她,走又無地可走,只得答應下來。此地原是川滇間孔道,平日行旅客商及入滇朝佛的人貪走近路,有不少俱都打此經過。我們占據青螺山時,并不時常打家劫舍,只不過入滇的人俱要到我們寺中進香布施,才保得平安。偶爾劫殺一兩次,也是他們不知好歹,既要少走十多天近路,又舍不得香資,惱了我們,才惹出殺身之禍。誰知八魔到此,他們手下人又多,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搶,遇到婦女就好,不時還往川中去作大案,滿載回來。漸漸這路上斷了行人。他們又恐風聲太大,知道到青螺山,這里是必由之路,所以逼我們給他們做眼線,以防能人劍客到來尋他們晦氣時,好作一準備。只苦了我們,平日此廟本無出產,全仗過路香客布施,被他們這么一來,絕了衣食來源,只得也在川滇邊界上做些打劫生活。誰知八魔還是不容,只準我們做眼線,每月由他們那里領些羊米奶油。遇有大宗買賣搶到了手,也得往他們那里送。我們忍氣吞聲已有多年,天幸魏楓娘這個潑賤在成都被一個女劍仙所殺。我們本想去將青螺山奪回,誰知八魔自魏楓娘一死,害了怕,拜到滇西毒龍尊者門下,練會許多法術,又請了許多能人相助,我們估量不是對手,重又隱忍下來。
“知道他們雖然厲害,但有煉天魔解體的大法能夠制他們。我大師兄本會此法,他不該前些年在青螺山被魏楓娘用素女偷元破了元真,失去純陽,使用不靈了。煉這種大法,須要一個有好根基,元神穩固,心志堅強的童兒,在一個僻靜的山頂上,朝著西方煉上兩個四九三十六天,才能成就。只是這三十六天當中,預先得學會辟谷打坐,然后坐在那里如法施為,直到大功成就,無論見什么動靜和種種妖魔擾亂,動也不動,稍一收不住心神,不但前功盡棄,還有性命之憂。大師兄因見廟中徒眾全非童身,不能煉這種大法,便想尋人代替。物色了這多年,偶爾遇見一兩個勉強能用,誰知他們的心志不強,結果徒自喪了性命。而且這種法術,須要從未學過別的劍術道法的人才能煉,否則他的元氣煉過別的,雜而不純,仍是無用,所以甚為難得。昨日我們兩個徒眾見你帶有銀兩,原想照從前一樣下你的手。及至引你見了我師兄弟,才看出你是個童身。先還不能肯定你就能行,后來將你捆了一天一夜,才覺出你不但根基稟賦甚厚,尤其是心志堅強,元神凝固,所以才同你商量。你如肯點頭答應,不但我們得你幫助,將青螺山奪回,你也就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我魔教中秘寶學了去,豈非兩全其美?不過學時,須要把生死置于度外,無論眼前有什么恐怖景象,全是一些幻景,只要不去理它,轉眼消滅;若一把握不住心神,立刻便有性命之憂。我已將真情對你說明,如果不從,那就莫怪我們對你下毒手了。”
允中見他說時神態有許多可疑之點,知道決沒有這么簡單,但是自己已成了俎上之肉,不任人擺布也是無法脫身;又加自己想到青螺山盜六魔厲吼的首級,正愁無法進去,倘如他說的是實話,這法術學成,便可制八魔死命,豈不是一舉兩得?把這利害關系在胸頭盤算了一會,還是姑且應允了,再相機行事。便答應了。那喀音沙布聞言大喜,也不命人看守允中,出外去了好一會,會同他師兄梵拿伽音二進來,高興地對允中說道:“你真是個信人,好漢子!我故意出去多時,并沒人看守你,你卻絲毫不想逃走。相助我們成功,無疑的了。”說罷,又說了一句番語。允中只一轉眼間,從壁內走出三個兇僧,捧了許多食物與允中食用。允中慶幸自己沒有想逃。等允中果腹之后,又領允中去沐浴更衣,領到一間凈室,由大兇僧梵拿伽音二先傳了幾天辟谷打坐之法。允中人本聰明,資稟極好,一學便會。二兇僧也非常高興,遂將一切口訣煉法,秘密傳與允中,默默記熟。又再三囑咐,遇見幻景不要害怕。這時正在夜里。到了子正三刻,梵拿伽音二領允中到院落中去,口中念起梵咒。一會工夫,允中便覺天旋地轉,面前漆黑。等到清醒過來,已到了一座山頂石上坐下,頭上星月一絲也看不見,遠望下面一團漆黑。正要將身站起,耳旁忽聽一人說道:“你不要動,我已派了四個徒弟在你身邊保護你,每晚子時我來看你一次。現在你該如法施為了。”允中聞言,見事已至此,自己又不會妖法,他在暗中還派得有人看守,想逃是決不能夠,索性照他所說鎮靜心神,去煉那天魔解體之法。不提。
話說心源、玄極自白、許、俞三人相繼失蹤,敵人也不來擾亂,見戴家場并無甚事,便同鐵蓑道人辭了衡玉、凌操,搬到谷王峰居住,每日練習吐納劍訣,有時也出山走走。這日心源正在峰頭遠眺,忽見山腳下走來一個壯漢,迎上前去一看,正是陸地金龍魏青。原來那日大家忙于和呂村交手,直到事完,湘江五俠臨走,才把魏青妻子被一個白猿搶去說將出來。心源聽說魏青一人趕去援救,并無幫手,好不放心,便想再約一兩位劍俠同自己前去,助他一臂之力。玉清大師道:“久聞衡山白象崖有一只白猿,行走如風,卻從未聽說傷過人。既然怪叫花凌老前輩知道此事,他告知魏青前去援救,自己決不袖手,我們去了反不妥當。”心源聞言,又請玉清大師占了一卦,知是逢兇化吉,并無兇險,才放了心。他跟魏青又是師生,又是好友,不見本人總覺懸念,忽然在無心中遇見,自是欣喜,便先問魏青那日經過。
魏青道:“我那日因聽凌真人來說,我妻子被白猿搶去。他又說白猿住在白象崖,行走如飛,怕我追趕不上,一面指示我抄近路去追,隨手在我背上拍了一把,走得便快起來。在谷口遇見湘江五俠,凌真人不要他們相助,只催我就走。我才一出谷口,便覺身子輕飄飄地直往前飛走,眼看前面大河長澗,只一晃眼身已過岸,走了不多一會,就看見前面一團白影如飛投向東北。漸漸追近,聞得我妻子哭喊之聲。追來追去,追到一座石崖,便鉆進洞去。近前一看,那洞已被那廝用石頭封堵。我便用腰中鋼抓前去推那洞門,好容易才將那石洞推開。那白猿跳出,使用一根木棍,不知是什么木頭所做,和我爭打了好一會。那廝身材伶俐,一縱就是好幾丈高,只累得我渾身是汗,漸漸抵敵不住。吃那廝一棍將我打翻,用兩根春藤將我手腳捆住,拖進洞去。我妻子也在里面,見我被擒,撲上前來將我抱住痛哭。那白猿上來拖她,我妻子偏拼命抓緊我衣服不放。拖開時,竟將我衣服撕了一大片下來,露出臂上刺的龍紋。那廝隨即放了我妻子,走近我的身前,一把將我左臂衣服撕開,露出一條赤膀。我正愁它要當著我面,去羅唣我妻子。見它撕我衣服,以為它要生吃我。那春藤有茶杯粗細,捆得非常結實,掙又無法掙脫,氣得我眼睛都冒出火來。死原不算什么,最怕是我妻子要被它奸污。便大聲對我妻子說道:‘你還想活嗎?’一句話將我妻子提醒,我妻子本有烈性,一頭往石壁上撞去,滿擬尋一自盡。誰知那廝竟懂得人言,聽我剛一說,便已轉過身來,我妻子還未撞到石壁上面,已被它縱上前去攔住。
“它這時忽然改了剛才兇惡神氣,用手朝我二人直比,我二人也不懂。它好似又要到我面前,又怕我妻子尋死,便將我妻子拖將過來。茶杯粗的春藤被它用手一扯,便行粉碎。他才將我解開,我兵器不在手內,縱上去就給它一拳。那廝也不還手,只護住我妻子,怕她尋死。那廝身體靈便,因為要護我妻子,吃我打了好幾十拳,打得它哇哇直叫,一面用手朝我直比。我先前也不知它朝我擺手用意,因它老攔在我妻子前面,越打我越有氣。那廝皮骨堅硬,雖然重手法打得它痛,卻不能使它受傷。打了有好一會工夫,一眼瞥見我使的那柄鋼抓,被我搶過來拾在手中,正想用你傳我那散花盤頂暗藏神龍搶珠的絕招,先將那廝兩眼打瞎,再取它的性命。抓剛發將出去,平地忽然冒起一人,正是那破爛叫花凌真人,一伸手先將我的鋼抓接去。那白猿想是知他厲害,立時舍了我妻子,跪將下來。凌真人先對那猿說道:‘你修煉得好好的,偏要動什么凡心,這一頓打,打得不屈不多吧?’那白猿聞言,竟抱住凌真人一雙黑泥腿大號起來。我恨那廝不過,正要就勢用抓將它打死。凌真人只用手一揮,便好似平空有一種東西將我攔住,不得上前。凌真人又對我說道:‘它也挨你打得夠了,你也無須乎再打它了。它雖不該一時妄動凡心,將你妻子背來;可是它如不是天良未泯,認出你左臂刺的龍紋,想起你十五年前在湘潭王家集上救命之恩,憑你這點本領,它要取你性命,豈非易如反掌,還能容你打它這半天嗎?再說你既倒反呂憲明,你又隨他們前去赴會,我不該不先令你妻子設法逃出。幸而被白猿搶走,不然呂、郭二人回去,明白了你的行徑,豈不白害她遭人毒手?那白猿后來護定你妻子者,是因感念昔日你放他的恩義,因你妻子烈性,怕她尋死,又知你打不傷它,所以一任你打,他卻護定你妻子不來還手。我已來了一會,我恨這畜生不該妄動凡心,我又還有用它之處,樂得借你手懲治它。后來你要用鋼抓弄瞎它眼睛,我才出來攔住。如今你妻子業已遇救,這畜生也不會再起邪心。你的好友趙心源在谷王峰鐵蓑道人那里,不久便要到青螺山收拾八魔。無論什么人,只要能遇見我,大半有緣。我送你一樣小玩意,你可拿著它先尋親友,將你妻子安頓。然后到谷王峰跟他們一起去打八魔,到時自有你的好處。’說罷,給我一根藤子編就的軟鞭。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也不容我問,只好道謝收下。
“這時那白猿仍是跪抱在他的膝前,不住長嗥。凌真人道:‘我怪叫花凌渾向不收徒,如今一開戒,索性連你這橫骨未化的畜生都要做起我徒弟來了。你既是這般苦求,你若依得我一件難事,我便收你。’那白猿一面點頭,一面叩頭如搗蒜一般。凌真人想是知它愿意,只見他將手伸進那白猿喉中,好似聽見一種脆骨折斷的聲音。那白猿居然會說起人話來。我起初原沒聽出他姓凌,因為白猿稱他凌真人,才跟著叫的。那白猿會說人話后,凌真人又給了它兩粒丹藥吃下去,領它同我夫妻出了洞。走過坡腳,便見地下躺著一個大漢,昏迷不醒。旁邊還有一條打斷了的死蛇和一堆纏著彩絲的鐵箭。仔細一看,正是那山人姚開江。問起原因,才知凌真人知他厲害,恐他毒箭傷人,先將他元神收拾,然后引出戴家場,將他制伏。他因元神已死,又被凌真人神雷將他震得昏迷過去,所以人事不省。凌真人悄悄對白猿囑咐了一番話,由身上取出一粒丹藥遞與白猿。叫它等我們走后,先用丹藥將姚開江救醒,然后將他背走。等到凌真人吩咐白猿已畢,便命我夫妻同他快走,被他用法術將我夫妻送到湘潭一個至親家中。正要朝他拜謝,他只說了一聲“再見”,一晃眼便不知去向。事后追思,才想起那白猿是我幼時在我初次從師的王老師家,見我師兄五指開山王傳信由衡山打獵捉回來一只蒼背老猿,用鐵鏈吊在房中,想磨去它的火性,再來馴練。我彼時年幼無知,又不忍聽它晝夜哀號,趁我師兄不在,偷偷將它放走。那時我左臂上就刺有這條龍紋,想不到十五年光陰,它毛會變白,居然會看見我身上龍紋想起前恩,不還我手。將妻子安頓好后,便來尋你,不想一來就遇著。我記得那日在戴家場曾有許多未遇見的能人,可能引我前去相見么?”心源便把前事一一告知,又同他去見了鐵蓑道人與黃玄極。
魏青從此在谷王寺內暫居,靜等端陽節前趕到青螺山去,不時也同心源、玄極到戴家場看望衡玉、凌操。衡玉和他妹子湘英極為友愛,湘英走時,原說到漢陽白龍庵,由玉清大師引見素因大師門下,雖然分別日子不多,總想知道一些音信,苦干家務,不能分身前去看望。便托心源早幾天動身,繞道漢陽白龍庵,看看湘英是否已蒙收錄。凌操也托心源等,遇見各位劍仙,留神打聽允中的下落,如果在青螺山相遇,好歹勸他回來。心源、玄極俱都一一答應下來。回去同鐵蓑道人商量,打算四月上旬就動身,先到漢陽探望湘英,帶到衡玉口信。然后由陸路走蔓州劍閣入川,到川邊青螺山去赴八魔之約。大家商量了一次,因為有魏青同行,好在無事,為期尚早,索性提前動身,沿途還可觀賞風景。
到了四月初一,鐵蓑道人便同了心源、玄極、魏青,四人由長沙起程。走不多日,到了漢陽,好容易尋到了白龍庵,玉清大師業已他往。會見元元大師的徒弟紅娘子余瑩姑,問起湘英蹤跡,才知玉清大師到的那一天,素因大師剛巧在頭晚上出門訪友,不在庵中。玉清大師原想留湘英在庵中等素因大師回來,湘英一定磨著要隨玉清大師同行,玉清大師無法,只好又將她帶到成都去了。四人聞言,只得告辭出來。心源猛想起聽玉清大師談過,陶鈞現在四川青城山學劍,何不去探看陶鈞,就便拜見他師父矮叟朱梅?此老雖是得道多年的前輩劍仙,為人熱心,喜抱不平,比年青人還要來得起勁,倘能得他相助到青螺山去,豈非大妙?四人商議定后,先請黃玄極帶了魏青先行。心源同了鐵蓑道人先到宜昌三游洞,去向師父俠僧軼凡請罪,相機請他下山相助。然后駕劍光趕上黃、魏二人,沿水道而行,到青城山去。把預定繞道陜西邊界,經由劍閣棧道走的主意打消了。
四人分手后,心源、鐵蓑道人劍光迅速,不一日到了三游洞,由鐵蓑道人進去代他緩頰,心源跪在洞外請罪。待了一會,鐵蓑道人出來說,不但俠僧軼凡不在洞內,連許鉞也未在此。洞中只住一個聾啞年邁的和尚,問他什么,也答不上來。心源聞言,便隨了鐵蓑道人二番進去,遍尋俠僧軼凡與許鉞有無遺留什么字跡。那聾啞和尚見二人尋找,想是知道用意,徑從一個破蒲團內取出一張紙團遞與心源。心源一看,正是許鉞所留。原來許鉞承矮叟朱梅指引,離了戴家場,回家安排了一些家務,便去投師。好在三游洞在宜昌上游,是個有名勝地,常有人去游玩登臨,極容易尋找。也是許鉞機緣湊巧,到三游洞時,正趕個正著。原來俠僧軼凡因三游洞風景雖好,仍不能與世隔絕。他先在后洞參修,本與前洞隔絕,不知怎的,把行跡露在一個有心人眼里,傳揚出去,說三游洞還有人未去過的后洞,里面住著一位高僧,如何神妙等語。一般人多喜事,從去冬起,不時有些俗人來向他請教佛理。俠僧軼凡不耐煩擾,正要離開,許鉞恰巧趕到。俠僧軼凡見許鉞根骨尚厚,又是老友朱梅介紹,當時答應下來。許鉞拜師不久,俠僧軼凡就帶了許鉞到川邊鄧崍山去訪友。因為后洞石壁內藏有許多的經卷,暫時不便帶走,才去尋了那聾啞和尚來替他看守。許鉞在戴家場就聽心源說過同八魔結仇及以前得罪師父之事,怕師父性情特別,又是入門不久,不敢替師兄講情。恐心源走來不知他師徒二人蹤跡,在走前寫下這一張字條,托聾啞僧代為轉交。那聾啞僧因為犯了他師父雪山了了和尚的戒規,罰他遭三十年聾啞之孽。許鉞把托他的事寫在一張紙上,他雖然又聾又啞,本領同靈性依然存在,不過韜光晦靈,靜待孽滿罷了。他受了許鉞之托,見心源來到,便將許鉞字條交付。他的來歷,三次峨眉斗劍時自有交代。鐵蓑道人見了紙條,他本覺這聾啞僧不是常人,又見俠僧軼凡托他看守經卷,知道那些經卷俱是西土真經,佛門異寶,俠僧軼凡竟能托他代管,更知有大來歷。不過看他神態,又不似裝作癡聾,揣不出什么用意。先后朝他禮詢數次,聾啞僧好似被逼無奈,取了一支禿筆,在紙上寫了“孽重心感,行再相見”八個字,寫罷,徑往蒲團上入定去了。鐵蓑道人知他不愿人留此,有心試他一試,故意裝作偷尋藏經,往他身后石壁走去。還未伸手,聾啞僧已經覺察,只見他舉手往頭頂上一拍,立刻便是滿洞金光。鐵蓑道人知道不妙,不及招呼,一把拉住心源,身劍合一,破空便起。回望后面金光紅云之中,一個三尺多高的赤身小和尚追來。鐵蓑道人并非真心盜經,原是試探他的本領,未便迎敵傷了和氣,只得緊催劍光逃走。出去有十里左右,后面不來追趕,才把劍光落下。對心源道:“想不到他如此厲害!我因疑他裝聾作啞,故意試他一試,不想他竟誤會成真。我還可以抵擋,走得慢一點,豈不連累了你,看他來歷,好似雪山了了和尚所傳佛門心劍的嫡派呢。如今令師已到了鄧崍,那里離青螺山甚近,說不定還許為你而去呢。”心源道:“但愿如此才好。弟子現在別無他念,只望能將八魔除去,恩師恕過前愆,仍得重歸門下,從此祝發出家,永安禪悅,于愿足矣。”鐵蓑道人含笑不答。當下同駕劍光,追上黃、魏二人,一同往四川進發。
魏青腳程本快,不多幾日,四人到了成都。先將城外四座有名的祠堂廟宇看了一看,又到辟邪村去拜見玉清大師,見著張琪兄妹,方知玉清大師已帶湘英去尋素因大師去了。輕云、文琪因久不見師父餐霞大師,心中想念,趁著暫時清閑,也回黃山去了。四人談了一會,告辭出來。心源急于要見陶鈞,催著往灌縣青城山去。到了青城山金鞭崖,看見陶鈞和紀登師兄弟二人正在對坐下棋。原來陶鈞自從到了青城,受矮叟朱梅所授的口訣,每日練習劍術,又加紀登從旁盡心指點,進步得非常之快,把一柄金犀劍練得雖不能身劍合一,卻已得心應手,指揮如意了。紀登為人,比他師父還要來得特別,竟會與陶鈞處得非常莫逆。他二人每日做完了功課,不是去采藥登臨,便在崖前下棋。這日天氣晴明,二人又下棋,忽見崖下上來四人。紀登認得鐵蓑道人,連忙上前拜見。陶鈞已看出一個是他昔日師父趙心源,心中大喜,便要上前跪拜。心源急忙一把拉住,說道:“賢弟快休如此。昔日我本自知能力不夠,恐怕誤你,一向不肯以師禮自居;何況賢弟如今又是朱老前輩高足,再要照以前稱呼,不但錯了輩分,愚兄反無地自容了。不如以后就用弟兄相稱吧。”陶鈞還是不肯,心源只好暫時由他。彼此都引見,介紹姓名,互道了一陣傾仰的話,紀登便請眾人去往觀中落座。
坐定之后,互談別后之事。陶鈞聽說許鉞已蒙俠僧軼凡收錄,十分代他欣幸。心源又把同他別后,到長沙谷王峰尋訪鐵蓑道人未遇,雪夜遇二魔,追云叟解圍,酒樓遇羅九,相逢白琦、戴衡玉,戴家場打擂,怪叫花窮神凌渾二次出世收伏姚開江,白、俞、凌、戴四人相繼棄家從師等事,說了一遍。陶鈞也將別后在漢皋江邊巧遇恩師矮叟朱梅,接引到青城山學道,以及現在早晚用功情形說出。紀登道;“這位凌老前輩,真是劍仙中一位怪杰。要講本領,雖不知多大,但是這些年來聽見他的前言往行,從未有人說他敗在人手內一回過。日前聽師父說,他近來悟徹天人,不久歸真,很想物色一兩個傳人,二次出山想必為此。不過昔日他同白師伯曾有仇隙,也不知如今解了不曾。他既命魏道友同三位到青螺山去,想必到時他必定出來參預。八魔縱然厲害,豈是他老人家對手?趙道友此番前去,必定萬無一失了。”
心源便請紀、陶二人引見朱梅。陶鈞道:“恩師他老人家行蹤不定,不常在觀,也許我們正在想念,他老人家就馬上出現也說不定。”四人聽得朱梅不在觀中,多未免覺得機緣不巧。紀登忽然對陶鈞笑道:“師弟可想請師父去助趙道友一臂之力么?”陶鉤道:“豈有不愿之理?”紀登道:“因為我以前曾有劣跡,雖然改行向善,師父總不大喜歡我。我看他對你屬望甚殷,你如現在就隨趙道友等同去,你不是八魔對手,師父豈能坐視?”陶鈞也是少年喜事,剛把飛劍學好,沒處使用,心源又是他良師好友,極愿同去相助。只因震于八魔兇名,估量自己能力有限,又未奉有師父之命,不敢貿然說去。聽紀登一說,知道師父面前他肯擔待,便活了心,答道:“我實在是想跟去,一則無有師父之命,二則我雖會飛劍,不能身劍合一,道路又遠,恐怕反誤了趙老師的大事,所以為難。”紀登道:“我既叫你去,當然會替你擔待,不但你能跟上他們三位,連這位魏道友,我也一樣能送他前往。好在為期還早,有意屈留諸位在此盤桓幾天,到時我雖不能離此相助,自會送我師弟前去觀光。諸位以為如何?”心源與陶鈞久別重逢,又看他從朱梅學了劍術,好生代他欣幸。自己因為當初不聽師言,僅學會一點皮毛,貿然下山,惹得師父見怪,自己到處吃虧,倒并不怎么想陶鈞同去。經紀登一說,他是朱梅大弟子,劍術高妙,本來為期尚早,樂得在此同舊雨相聚些時,多拉攏兩個幫手。黃、魏二人原是心源請來,更無問題。鐵蓑道人與二老、俠僧軼凡及心源、紀登師生兩輩,俱是后先所交朋友。他的劍術先傳自終南樂眾,樂眾成道后,又離了終南派自成一家。紀登、心源因為他認識師父,俱執晚輩之禮。他卻不以此自居。此次隨著心源經川入滇,本想在半路上順途看望兩個好友,見心源等暫住青城,便同眾人說,準端陽前趕到青螺山,現時因有事他去,同眾人暫別。紀登挽留不住,只得恭送他去。鐵蓑道人別了心源去后,心源等三人便留居青城,專候端陽趕到。不提。
第七六回
幾番狹路苦孩兒解圍文筆峰一片機心許飛娘傳信五云步
話說青螺山八魔,自從他們的師父神手比丘魏楓娘在成都被妙一夫人殺死后,才知峨眉派真正厲害,稍為斂跡一點。后來神手青雕徐岳回來報信,說是去年在江西尋見八魔主的仇人趙心源。八魔邱齡想起西川路上一鏢一針之仇,聽說心源居然敢在明年端午前來赴會,不由又興奮起來。彼時三魔錢青選、六魔厲吼遠游川湘一帶未歸,便著徐岳再去送信通知他二人回來。徐岳奉命,尋到衡陽一帶,無心中在岳麓山遇見當年在青螺山用青罡劍削去四魔伊紅櫻四指,又用振云錘連傷六魔厲吼、七魔仵人龍的采藥道人黃玄極。三、六二魔一聽,立刻派徐岳又去探視,到晚不見回信,兩人雙雙到岳麓尋仇,遇見追云叟,將他二人用法術禁制打了一頓。仇人未找成,還破了飛劍、法術,又氣又恨。知道長沙有追云叟在,不能立足,連店內土娟、行李俱顧不得帶走,垂頭喪氣,連夜用遁法,費了多少勁才趕回青螺。八個魔君見面,說起前事,無不咬牙切齒。因知追云叟會出面來助黃玄極,不由想到仇人趙心源既敢前來,定有能手相助。前車之鑒,不得不早有防備。正在擬議之中,恰好俞德在成都遭慘敗,失去毒龍尊者賜的紅砂,由辟邪村漏網,想逃回滇西去向他師父哭訴,請求與他報仇,走過青螺山。八魔原是后起余孽,雖然本領厲害,對于各派有名劍仙異人,都不大認得,當下發生誤會,動起手來。論劍術,八魔原不是俞德對手。一則八魔人多,二則有那蠻僧布魯音加相助,俞德被困核心,,脫身不得,無心中打出他師父旗號。八魔久震于滇西毒龍尊者的盛名,又知他們師父魏楓娘與毒龍尊者的淵源,立刻停手賠罪,請至魔宮,就便婉言請俞德引見。一面正苦能淺力弱,一面又與正派結有深仇,當下一拍便合,情如水乳。
俞德住了一天,第二日便回滇西,向師父哭訴前情。他本是毒龍尊者的寵徒,加之毒龍尊者近來法術精進,又煉了幾宗法寶,早想在中土多收一點門人,光大門戶,增厚勢力。八魔人多勢眾,在青螺盤踞,難得他等自甘入門,正好助他等一臂之力,收將過來,為異日奪取布達拉宮的根據地。立刻答應了八魔的請求,將魏楓娘一層淵源撇開,直接收為徒弟。八魔先后拜在毒龍尊者門下,不由長了威勢,愈加無惡不作起來。大魔黃骕又下令給番嘴子紅廟中的梵拿伽音二、喀音沙布兩個蠻僧,叫他們日夜提防,遇有本領高強,形跡可疑之人,速來報知。因為神手青雕徐岳失了蹤跡,別人沒有他腿快伶俐,硬將梵拿伽音二兩個得力徒弟要來代替徐岳,每次出門連盤川都不給,卻命他們自己設法劫盜。兩個蠻僧恨如切骨,卻奈何他不得。
八魔剛在布置,俞德又從旁處得了信,說是趙心源端陽拜山,約有峨眉派許多能人相助。八魔一聽,雖然恃有毒龍尊者作他護符,到底有些恐慌。俞德是驚弓之鳥,再加記恨前仇,便同去求告毒龍尊者。毒龍尊者一聽大怒,說道:“峨眉派實在欺人大甚!起初為了優曇老尼,不愿與他們傷了和氣,白讓我徒弟吃了許多虧,還傷了鎮山之寶。如今索性欺到我頭上來了。我和嵩山二老、東海三仙,連那掌教齊漱溟,都為三次峨眉斗劍,各用心血在洞中煉寶。這次來的定是他們門下無知小輩,怕他何來?”俞德道:“話雖是如此說,上次成都慈云寺,東海三仙只來了一個苦行頭陀,連嵩山二老才只三人,余下俱是些無名之輩,同齊漱溟的兒女。綠袍老祖、曉月禪師何等厲害,還有五臺、華山門下許多有名劍仙,竟會遭那樣慘敗,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沒有一個占著絲毫便宜,損折了無數飛劍法寶。峨眉教下前一輩的固然厲害,他們這些后起的乳臭孩子都是個個厲害無比,我們倒不可大意呢。”毒龍尊者道:“你哪里知道。起初成都請我不去,一來因為優曇老尼厲害,二來為師法寶未成,說不得暫時忍氣吞聲。如今我法寶不但煉成,還參悟出一種魔陣,慢說是這些乳臭小兒,連他們掌教齊漱溟來,也叫他不是我的敵手,來得去不得。”俞德聽師父道法神妙,所說必非虛言,才放了心。同八魔回去青螺山,又商議了幾天。想起昔日舍死忘生去幫五臺派的忙,兩下結了好感,何不在這須人之際,去到黃山五云步,請許飛娘也來幫一個忙?就便在路上再約幾個能人,來壯壯聲威。又去和毒龍尊者商議。毒龍尊者原自恃道法高強,又知許飛娘不見得暫時就能出面,其余又無人能以勝任。一則因俞德等苦求,二則好久不見飛娘的面,心中想念,便答應下來。對俞德說:“除許飛娘與烈火祖師外,如遇真有本領的,只管約來。其余不三不四,估量不是峨眉對手的,不要亂約,省得到時一戰即輸,丟了自己的臉,還害了別人。”
俞德領命后,便去找八魔與蠻僧布魯音加又商議了一陣。俞德久知師父毒龍尊者不久化解,自己常以承繼他師父道統自命。收了八魔以后,俞德覺勢力增長,自己入門最久,又是師兄,除師父外,當然他是首領。無奈他因失去紅砂,同八魔初見時,好漢打不過人多,差點被擒,誠恐師父化解以后,自己掌教鎮壓他們不住。正好藉這一次端陽拜山的機會,把他認識的異派劍仙,只要能尋著的,便拉了來參與。對內既可表示自己勢重人多,劍術高強;對外還可借八魔來壯門面。所以聽了毒龍尊者叫他不要多約人的話,不甚滿意,對八魔等并未吐實,只說師父業已答應下來,命大家分頭去請。由俞德寫好書信,分派二魔薛萍、四魔伊紅櫻、五魔公孫武、七魔許人龍,分向各異派中友好前去約請,到端陽在魔宮中相聚。自己又親身趕到黃山去請許飛娘。
這本是三月中旬的事。俞德快到黃山,又遇見戴家場敗退下來的三眼紅蜺薛蟒同九尾天狐柳燕娘狼狼狽狽坐在路側樹林之內。二人遇見俞德,怕他吃醋,俱各大驚。倒是俞德知柳燕娘非凡,閱人甚多,既同薛蟒在一處,必有茍且,現在用人之際,報仇要緊,倒不甚放在心中,反用好言問他二人何以至此。原來薛蟒冤了苦孩兒司徒平同王森下去救人,他同柳燕娘怕王森少時回來吃醋,連忙趁空逃走。先去偷盜了些銀錢,在路上淫樂了好幾天。薛蟒相貌不濟,又瞎了一只眼,柳燕娘愿意嫁他,全為的是無處安身;又知他師父本領高強,想投到萬妙仙姑門下。誰知薛蟒因圖她的歡心,答應下來,推說師父洞中不便私會,按下劍光步行,到晚來便尋鎮店淫樂,一天才走個百十里地。柳燕娘急于拜見萬妙仙姑,日日催促。薛蟒明知師父見自己不奉師命,娶了這么一個女子為妻,必定怪罪,又舍不得丟下。好容易挨近黃山,逼得無法,才婉言對燕娘說,師父家規甚嚴,不敢同去拜師,請燕娘等他一年半載,容他見了師父,遇機進言說明經過,無論如何決不負她等語。一席話說完,氣得柳燕娘若不是自問不是對手,早用飛劍將他殺死,當下痛罵了他一頓。罵完正要同他決裂分手,薛蟒也生了氣,收起憐香惜玉之念,將飛劍放出,非要燕娘答應等他不可。燕娘斗他不過,被逼無奈,心中起了惡意,表面上屈服下來,百依百順,打算趁薛蟒冷不防時,再暗下毒手。薛蟒見燕娘答應等他,登時轉怒為喜,反倒不舍起來。正同燕娘商量用什么法子去求師父允許,恰巧俞德從空中飛來,遠望下面有人比劍,按下劍光尋蹤跟至。柳燕娘見來了舊相知,他的本領又勝似薛蟒,正要用巧言鼓動他二人拼命。誰知俞德早看出她的行徑,自己辦理正事要緊,見面只敷衍了兩句,便反殷勤向薛蟒答話。薛蟒知道俞德是燕娘舊好,自己同燕娘背人私逃,又不是俞德敵手,正在心虛,想用言語支吾。見俞德那樣暴的脾氣,反倒同他親熱,不禁心頭詫異,當下問明來意,才知有求于他。薛蟒也是不好回山交代,難得俞德湊趣,二人各有利用。商量一陣,決定帶燕娘同去黃山五云步見萬妙仙姑,假說燕娘是隨俞德同來,自己等師父見容,再幫她求說收歸門下。計議已定,三人便駕起劍光,同往黃山進發。
飛到文筆峰后,俞德要表示恭敬,落下劍光,三人步行上去。忽聽路旁松林內有兩個女子說笑的聲音。三人側耳一聽,一個道:“這樣好的天氣,可惜文妹不在此地,只剩我兩人同賞。”另一個道:“你還說呢。師父說文妹根基本厚,又服了肉芝,拜了嵩山二老中的矮叟朱師伯為師,如今又同峨眉掌教真人的女兒齊靈云姊姊在峨眉凝碧崖修煉,前程正未可量,我們拿什么去比她?”起初發言的女子說道:“你好不羞,在自做了個姊姊。看文妹好,你還嫉妒她嗎?”另一個女子答道:“哪個去嫉妒她?我是替她喜歡。各人的遇合,也真是前定。就拿先在凝碧崖住的那個李英瓊說,起初還是個小女孩子,不過根基厚些罷了。先是無意得了白眉和尚座下的仙禽金眼神雕,后來又得了師祖長眉真人的紫郢劍,未后又在無意中吃了許多仙果仙藥,抵去百十年苦修,哪一位仙家得道也沒有她這般快法。如今小小年紀,入門日子不多,業已名馳天下,同門先輩劍仙提起來就嘖嘖稱贊,說是為峨眉爭光。我聽師父說她得道得寶那樣容易,才真叫人羨慕呢。”這兩個女子一問一答,聽去漸漸是往林外走來。
這時正是孟夏天氣,文筆峰前鶯飛草長,雜花盛開,全山如同繡了一樣。俞德久居滇西,不常見到這樣好景;又聽這兩個女子說話如同出谷春鶯,婉妙娛耳。先還疑是地近五云步,定是萬妙仙姑門下,后來越聽越不對。薛蟒已聽出這兩個女魔王的聲音來,自己吃過苦頭,便想拉了俞、柳二人快走。俞德還不明白,想再聽下去。三人正在行止不決,林內聲音忽止。一會工夫,耳旁忽聽一聲嬌叱道:“慈云余孽,敢來送死!”言還未了,現出兩個女子,臂搖處,兩道劍光同時往三人頂上飛來。三人定睛一看,這兩個女子原來俱是熟人,從前在成都領教過的周輕云與吳文琪。俞德大怒,罵道:“大膽賤婢!前番夜鬧慈云寺,倚仗你們峨眉人多,吃苦行頭陀將你們救走。今天我們不曾招惹你,又來太歲頭上動土。”口中一面亂罵,已將劍光發出。輕云、文琪隨了玉清大師數月,這次從成都回山省師,餐霞大師因為成道不久,知她二人根骨已厚,不會再入旁門,不惜盡心相授,二人道行越發精進,大非昔比。薛蟒、柳燕娘吃過兩次苦頭,知道厲害,見俞德業已上前,二人又無法逃避,只得咬牙迎敵。雖然是三個打兩個,除俞德還可支持外,薛、柳兩人都是心虛膽怯,漸漸不支。各人飛劍正在空中糾結不開,忽聽空中高聲叫道:“休要傷吾師弟!”說罷,便有一道劍光飛來。及至來人落到面前,正是苦孩兒司徒平。輕云、文琪先還準備迎敵,及見來人是司徒平,輕云對文琪使了個眼色,倏地收回劍光,破空便起。
司徒平近來努力精進,飛劍原也不弱。俞德等不知個中隱微,以為敵人見自己添了生力軍,畏懼逃走,本要追去。還是薛蟒知道厲害,攔阻道:“適才兩個女子,一個叫周輕云,一個叫吳文琪。還有一個姓朱的女子與矮叟朱梅同名,俱是黃山餐霞大師門徒,非常可惡。過去兩座峰頭便是她們師父洞府,那餐霞大師連我師父都讓她三分,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吧。”司徒平原是奉了萬妙仙姑之命前來接應,輕云、文琪退去后,近前和薛、俞二人相見。見了柳燕娘那種妖媚的神氣,好生不悅,迫于師命,表面上也不敢得罪。將二人陪往五云步進洞以后,才告知薛蟒,師父業已在他們斗劍的一會起身往云南去了。
原來萬妙仙姑許飛娘在黃山五云步煉了好幾件驚人法寶、飛劍,準備第三次峨眉斗劍機會一到,才和峨眉派正式翻臉,一舉而重新光大五臺,雄長各派之上。可是她自己盡自臥薪嘗膽,忍辱負重,她的舊日先后同門因恨峨眉派不過,卻不容她暗自潛修,屢次拉她出去和峨眉派作對。飛娘不合一時感情沖動,用飛劍傳書,到處替慈云寺約人不算,還命徒弟三眼紅蜺薛蟒親到成都參與,白害了曉月禪師和許多的異派中人送命受傷,分毫便宜也未占到。還接連幾次遇見餐霞大師,冷嘲熱諷地下了好些警告。飛娘為人深沉多智,極有心計,情知這多年的苦功,不見得就不是餐霞大師敵手,但到底自己沒有把握,不愿涉險。雖然心中痛恨生氣,絲毫不形于顏色,直辯白她不曾用飛劍傳書,代法元等約人;薛蟒雖是她的門徒,并未叫他到成都去,也許是背師行事,等他回來,再責問他等語。餐霞大師豈不知她說的是假話,一則因為長眉真人遺言,正派昌明,全要等許飛娘、法元等人號召了許多異派來和峨眉作對,引起三次峨眉斗劍,應完劫數以后;二則她本領高強,氣運未盡,暫時至多將她逼出黃山,也不能將她怎樣,倒不如容她住在臨近,還可由她門人口中知道一些虛實。那司徒平早已心歸正教,曾瞞著他師父,露過許多重要消息與餐霞大師。所以輕云、文琪奉過大師之命,見了司徒平就讓。飛娘也算出司徒平有心叛她,她存心歹毒,不但不說破將他處死,反待他比平日好些。除自己的機密不讓他知道,樂得借他之口,把許多假事假話當真的往外宣揚,好讓敵人不加防備,她卻在要害處下手。準備正式出面與峨眉派為難時,再取司徒平的性命。他們兩方勾心斗智,司徒平哪里知道,還靜候飛娘與峨眉派正式破臉,他便可棄邪歸正呢。
這次飛娘在黃山頂上閑立,忽見薛蟒的劍光在空中與另一劍光對打,打了一會又同落下去,好生奇怪。她最溺愛薛蟒不過,飛身到了林中,暗中觀察。見薛蟒同柳燕娘那種情況,不但沒有怪他,反覺得他瞎了一只眼睛,弄了個妻子還怕師父怪罪,覺他可憐,正要現身出去與他們喊破。忽見俞德飛來,一聽他們的談話,知道俞德又來向她麻煩。在自己法寶未成之際,本想不去參加。后來又想,一則三仙二老幾個厲害人物現都忙于煉寶,不會到青螺山去,余下這些小輩雖然入門不久,聞得他們個個根基甚厚,將來保不定是異派一患,何不偷偷趕去,在暗中除掉幾個,也可出一點這些年胸中怨氣;再則好久與毒龍尊者闊別,也想前去敘敘舊情。不過明去總嫌不妥,想了一想,急忙回到洞府,背著司徒平寫一封密柬,準備少時走后,再用飛劍傳書寄與薛蟒。故意對司徒平道:“為師年來已看破世情,一意參修,不想和別派爭長較短了。只當初悔不該叫你師弟前去參加成都斗劍,我不過想他歷練一番,誰知反害他瞎了一只眼睛,又遭餐霞大師許多疑忌。好在我只要閉門修道,不管閑事,他們也不能奈何于我,年月一多,自然就明白我已不想再和峨眉為仇了。偏是舊日許多同門友好不知我的苦心,仍是屢次來約我和峨眉作對。去罷,仇人是越結越多;不去,他們又說我忘恩背義,懼怕峨眉。真是為難。我現在只有不見他們的面,以免麻煩。適才我又算出你師弟薛蟒引了一個滇西毒龍尊者的大弟子瘟神廟方丈俞德,還有你師弟的妻子柳燕娘,前來見我,恐怕又有什事叫我相助,我想還是不見他們為是。恰好我正要到云南去訪看紅發老祖,我此刻動身,你見了他們,將他們接進洞來,再對他們說為師并不知他們前來,適才已起身到云南去了。俞德走后,可將你師弟夫妻二人安置在后洞居住,等我回來再說。”司徒平領命,便送飛娘出洞。一眼看見文筆峰下有幾道劍光相持,萬妙仙姑已知就里,自己不便上前相助,看見司徒平在旁,知道文琪、輕云不會傷他,便命司徒平前去接應。司徒平領命去后,飛娘親眼看見圍解,才動身往滇西而去。因見文琪、輕云與司徒平飛劍才一接觸,立刻退走,愈疑司徒平是身旁奸細,更加咬牙切齒。不提。
俞德見飛娘不在洞中,聽說往云南去會紅發老祖,云南也有自己幾個好友,莫如追上前去,追著飛娘更好,追不著,到了云南還可再約幾個南疆能手也好。當下不耐煩和司徒平等多說,道得一聲請,便自破空追去。柳燕娘原不是真心嫁與薛蟒,見萬妙仙姑不在洞中,本打算隨了俞德同去,不曾想到俞德報仇心切,又不愿得罪飛娘門下,話都未同她多說。燕娘白鬧了個無趣,正在心中不快,忽聽司徒平對薛蟒說:“師父走時留話,叫你夫妻在后洞居住,不要亂走,等她回來再說。”薛蟒心中自然快活。燕娘聞言,也改了主意。心想:“自己到處奔走,閱人雖多,大半是夕合朝分,并無情義可言。薛蟒雖然相貌粗丑,人卻精壯,難得他師父允許,莫如就此暫時跟他,異日從萬妙仙姑學點道法,省得常受人欺負。尤其是萬妙仙姑那一種駐顏還少之法,于自己更是有益,倘能學到,豈不稱了心愿?”又見司徒平生得骨秀神清,道行似乎比薛蟒還強,不由又起了一種邪念。幾方面一湊合,便默認和薛蟒是夫妻。她卻沒料到萬妙仙姑何等厲害,適才在樹林暗中查看她的言談舉動,已知此女非常,薛蟒要她,將來定無好果。一則溺愛不明;二則想起留著這個淫女,將來正可拿來當自己替身,用處甚大。五臺派本不禁女色,莫如暫時先成全了愛徒心意,靜等用她之時再說。后來三次峨眉斗劍,萬妙仙姑果然傳了柳燕娘內視之法,去迷紅發老祖,盜取萬蠶金缽,與峨眉作對,此是后話。薛、柳二人哪里知道,雙雙興高采烈。跑到后洞一看,設備甚全,愈加稱心。司徒平冷眼看這一雙狗男女摟進抱出,神態不堪,雖不順眼,卻也無法,只得躲在一旁嘆氣。薛蟒見司徒平避過,知他心中不服,仗著已得師父同意,也不放在心上,仍攜了飛娘出洞閑眺,并頭攜肩,指說歡笑。
正在得趣,忽見眼前一道光華一閃,燕娘正吃驚,薛蟒司空見慣,已將那道光華接在手里。一轉瞬間,那道光華依然飛去不見。燕娘見薛蟒手中卻拿著一封書信,便問何故。薛蟒且不還言,用目四顧,無人在側。急忙拉了燕娘轉到五云步崖后叢樹之內,尋了一塊大石,與燕娘一同坐下,說道:“這是我師父的飛劍傳書,不論相隔千里,只消將書信穿在飛劍上面,想叫它送給何地何人,從無錯誤,也不會被別人攔路劫去。適才瘦鬼說,師父在我們到前一刻起身往云南訪友,又準你嫁我,同在洞中居住,我就猜她必已知道我們的事同俞德請她的詳情。這會又給我寄飛劍傳書,必又背著瘦鬼有機密訓示。按說不能給第二人看,不過你是我的妻子,我師父寄書情形,又好似不必背你。不過少時遇見瘦鬼司徒平,你千萬不可露出真情。他雖是我師兄,同我如同仇人一樣,我又害他受過師父重罰。雖然都是師父徒弟,師父卻不喜歡他。偏他機靈,肯下苦功,又比我來得日久,從前常向餐霞老尼討教,學得劍術比我還強。我師父恨他,也因為他向外人求教的緣故,老疑心他背叛我們,重要機密常不給他知道,省他露給外人。他外面還裝作一臉的假道學,更是討厭。你對他留神一點。”說罷,一面將書信拆開,與燕娘同看。上面寫道:“汝與柳女背師成親,本應重責。姑念此行受傷吃苦,暫予免罰,以觀后效。適才在林中,見柳女人頗聰明,劍術亦有根柢,惜心志浮動,是其大疵。今既嫁汝為妻,應轉諭勉其努力向道,勿生二心,待為師歸來,再傳道法。倘中途背教叛汝,無論相隔萬里,飛劍無情,不輕恕也。俞德來意已知。汝師兄有叛教通敵之心,惟尚有用彼處,未便邃予顯戮。汝對其處處留意監防,惟勿形于顏色,使彼知而預防。凡有動靜,俟為師回山,再行相機處置。彼已得峨眉真傳,選來劍術大進,汝二人非其敵,不可不慎。現為師已應毒龍尊者之請,赴滇轉青螺山,暗助八魔一臂。不愿使汝師兄知真相,故謂云南訪友,以避近鄰猜疑。因汝不知,特用飛劍傳渝。”
薛蟒看完,對燕娘道:“我說的話如何?師父說你心性不定,叫我警戒勉勵你,好好同我恩愛學道,不可背叛又生二心。不然,不怕你逃到哪里,我師父都會用飛劍取你的命呢。”燕娘無非想借薛蟒暫時安身,從萬妙仙姑學駐顏之法同飛劍奧妙,誰知竟被萬妙仙姑看中,不但非嫁薛蟒不可,日后還不能背叛再嫁他人。萬妙仙姑的本領久已聞名,這一來,倒是自己上套,豈非弄巧成拙?連適才想勾搭司徒平的心思都得打消。好不懊悔,卻也無法,只得先過下去,再相機行事。薛蟒見燕娘垂頭不語,笑道:“你莫非見我師父警戒你,不愿意聽嗎?你真呆。我師父向來不容易看上一個徒弟,女徒弟只收了一個廉紅藥。當初原說過個三年五載,等她學成一點道法,將她嫁我為妻。我見她生得美貌,正自暗地喜歡,誰知她無福。平日不大愛理人,又是和師父在一屋住,不能常和她親近,過了不多日子,她對我總是冷冷的。我奉命到成都去的頭一個月,忽然來了一位白發老大婆,拄著一支拐杖,還同了一個小女孩子,硬說廉紅藥是被我師父用計害了她全家,硬搶來做徒弟的,我師父說是她救了來的,爭辯不休。那一老一少,不容分說,硬要將廉紅藥帶走,先是那小女孩搶過來,將廉紅藥抱起便飛。此時師父坐在當中,臉上神氣好似非常氣忿,又極力忍住似的。我同瘦鬼侍立在旁,瘦鬼見別人欺負到門上來,若無其事一般。我卻氣忿不過,正趕上小東西將人抱走,老東西剛朝師父揚手之際,我縱在師父面前,打算放劍出去將人搶回。我也未見那老東西放出什么法寶、飛劍,只微微覺著一絲冷氣撲臉。我還未及把劍放出,只聽那老東西說道:‘便宜你多活幾十年。’說罷,那老少二人同廉紅藥都不知去向,追出洞去也未看見一絲影跡。回來再看師父,神氣非常難過,只說了一句:‘今天虧你。’本來師父就喜歡我,從這天起,待我越發好起來,對瘦鬼卻一天比一天壞了。我背人問師父幾次,只知那老少二人俱是別派中厲害劍仙。那女孩看去年輕,實在的年歲并不在小。她們二人無意中救了廉紅藥的父親,不服氣我師父收好徒弟,特意前來將她搶走。師父本領原和她們不相上下,偏偏那日不曾防備,法寶又不曾帶在身旁,她們又是兩對一,不但人被她們搶走,差點還吃大虧。幸而我無意中攔在師父面前,那老東西人甚古怪,從來不傷不知她來歷的人,便將她放出來的無形五金精氣收了回去,我師父才沒有受傷。師父因此說我天性甚厚,另眼相待。只不告訴我這一老一少的名姓,說道未學成時,不知她們來歷最好,以免遇上吃虧。我也就不再問了。事后我師父因為女子容易受騙,那廉紅藥當時如果不信那一老一少編的假話,只要說愿隨師父,不和她們同去,她們縱有本領,卻從來不勉強人,哪會讓師父丟這大臉,師父一賭氣,便說從此收徒只收男的,不收女的了。今天破格收你,豈非天賜的造化,你怎么倒不痛快起來?”
燕娘哪肯對他說出自己后悔,不該跟他茍合,以假成真。事已至此,又見薛蟒雖丑,對她卻極為忠誠,別的也都還合適,便含笑敷衍了他幾句。薛蟒起初原怕她情意不長,如今見師父作主,不怕她再變心。哪經得起她再眉花眼笑,軟語溫存,不由心花怒放,先抱過來在粉臉上輕輕咬了一口。末后越調笑越動情,徑自雙雙摟抱,轉回后洞去了。他二人走后,那塊大石后面現出個少年,望著二人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仍還坐在二人坐過的那塊石頭上面,雙手抱著頭苦苦愁思。這少年正是萬妙仙姑門下不走時運的大弟子苦孩兒司徒平。原來他自師父走后,見不慣薛、柳二人那種不要臉的舉動,一個人避了出來,走到崖后樹林之內,想去摘兩個桃子吃。剛縱身上了桃樹,遠遠望見薛、柳二人也走出洞來,在那里指手畫腳,勾背摟腰,種種不堪神氣。方喊得一聲:“晦氣!走到哪里,眼睛都不得干凈。”正要回過頭去,忽見一道光華從西南飛來,直落到薛蟒手中,略一停留便即飛去。心想:“師父才走不多時,如何又用飛劍傳書回來?雖想知道究竟,因與薛蟒素來不睦,未便向他探問。自己孤苦伶仃,入山訪師學道,受盡千辛萬苦,才誤投到異派門下。起初尚蒙師父看重。自從師父收了薛蟒,日子一多,因見正派中人人既光明,行為正大,道法、劍術又比異派都高深,不由起了向往之心。誠中形外,漸漸被師父看出,師徒感情一天壞似一天。再加師父寵愛薛蟒,聽他蠱惑,不但不肯傳授道法,反而什么事都不讓自己知道。其實自己只不過在戴家場回來時,中途路上遇見餐霞大師,承她憐念,傳了一些峨眉劍訣,談過幾句不相干的話,未泄漏過師父什么機密。平時聽師父談話,對自己頗為注意,多知他們機密反有妨害,還不如裝作不知為是。”想到這里,摘了兩個桃子,翻身下樹。忽見薛、柳二人正往自己面前走來,身后并無退路,如駕劍光繞道飛走,又怕被二人看見,只得將身藏在石后。一會工夫,薛、柳二人竟走到他面前大石上坐下,打開書信同看。司徒平在石后聽二人說完了那番話,果然自己所料不差,不由嚇了一身冷汗。心想:“師父既然疑心叛她,再在這里兇多吉少。如果此時就背師逃走,漫說師父不容,就連別派前輩也難原諒。何況師父飛劍厲害,隨時可要自己性命,就躲得現在,也躲不過將來。”越想越害怕,越傷心。
正在無計可施,猛一抬頭,看見文筆峰那邊倏地沖起匹練似的一道劍光,緊跟著沖起一道劍光和先前那一道劍光斗了起來,如同神龍夭矯,滿空飛舞。末后又起來一道金光,將先前兩道劍光隔斷。那兩道劍光好似不服排解,仍想沖上去斗,被那后起金光隔住,飛到哪里,無論如何巧妙,兩道劍光總到不了一塊。相持了有半盞茶時,三道劍光倏地絞在一起,縱橫擊刺,婉蜒上下,如電光亂閃,金蛇亂竄。司徒平立在高處往下面一望,文筆峰下面站著一個中年道姑和兩個青年女子,正往空中凝視。知是餐霞大師又在那里教吳文琪、周輕云練劍,越看心中越羨慕,連適才的煩惱苦悶都一齊忘卻了。這三道劍光又在空中舞了個把時辰,眼望下面三人用手往空中一招,金光在前,青白光在后,流星趕月一般,直往三人身旁飛去,轉瞬不見。司徒平眼望三人走過文筆峰后,不禁勾起了心事,想來想去,還是打不出主意。只得暫時謹慎避嫌,一個人也不會,一句話也不亂說,但希冀熬過三次峨眉斗劍,便不怕師父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