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尚且天真年少時,想必都做過「進入電影」的美夢。
設(shè)身處地來到影片中的場景,與自己喜愛的角色、偶像親密互動,想想都有些刺激~
但假如一名風(fēng)華正茂的少女,不小心和男友“穿越”到了一部B級血漿片里。
而劇情的規(guī)則,又是只要滾床單就會遭到變態(tài)面具男追殺。
女孩會怎樣安全脫身?
幸存的女孩
The Final Girls
童星泰莎·法米加飾演的麥克斯,便是這位剛上中學(xué)的少女。
她的母親是一名演員,年輕時主演過幾部的小有名氣的B級片。
卻導(dǎo)致她的戲路越混越窄,年齡偏大后干脆落到了無戲可演的地步。
不過母親的扮演者,北歐美人瑪琳·阿克曼,倒是有點東西。
《守望者》里“絲鬼”的驚鴻一瞥,絕對足以留名影史。
由于母親一直沒有放棄電影夢,導(dǎo)致相依為命的母女二人,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錯位。
母親只顧著日復(fù)一日的試鏡、失敗,如此往復(fù)。
而少年老成的麥克斯,則提前操持起了生活瑣事。
某一次失敗的試鏡過后,心不在焉的母親遭遇嚴(yán)重的車禍,不幸當(dāng)場離世。
這讓自覺平日里和母親不夠親密的麥克斯,充滿了傷心與后悔。
轉(zhuǎn)眼間過去了三年。
麥克斯的傷口漸漸被時間撫平,可就在母親忌日的這天,她卻不得不再次直面往昔的陰影。
麥克斯的好朋友雀斑妹,有個資深宅男哥哥,是她母親的忠實影迷。
他組建了一個名叫“浴血魔術(shù)師”的粉絲會,打算在忌日這天重映母親的經(jīng)典影片。
同時也想邀請麥克斯出席,作為他們的神秘嘉賓。
一開始,麥克斯當(dāng)然百般不愿,可在心儀學(xué)長的“誘惑”下,她只好乖乖就范。
電影院里,一行人又碰到了學(xué)長的“賤人”前女友(《吸血鬼日記》女主妮娜·杜波夫 )。
于是兩男三女總共五個人,便開始了心驚肉跳的B級片巡回之旅。
雖然看著母親在大熒幕上寬衣解帶,頗有些不好意思。
可一想到有這么多人深愛著母親的電影,也讓麥克斯深感慰藉。
這部名叫《浴血營地》的恐怖片,劇情極為簡單粗暴。
一群少男少女,跑到郊外的夏令營地尋歡作樂。
可就在他們紛紛漸入佳境時,卻有一個傳說中的變態(tài)面具男突然殺出,血腥的將眾人一個個屠戮殆盡……
大熒幕上,角色們激戰(zhàn)正酣。
卻有觀眾不小心打翻了酒瓶,又有人剛好彈落一根煙頭,電影院瞬間陷入火海。
眼見出入口被大火吞噬,麥克斯靈機一動,趕緊劃破熒幕,呼喚小伙伴們從后臺逃生。
舉刀的動作簡直神同步~
沒想到,一陣耀眼的白光過后,眾人竟莫名其妙昏迷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已經(jīng)到了一片秀美的森林里。
少年們正激烈的探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時,《浴血營地》里面那輛黃色面包車,卻兀自向他們駛來。
甚至車?yán)锏拿米舆€搖下窗戶,說出了和電影一模一樣的臺詞。
這下子可把小伙伴們嚇的不輕,他們只好暫時放下爭執(zhí),想辦法逃出這片森林。
可是風(fēng)景相似的小路似乎沒有盡頭,而92分鐘過后,那輛黃色面包車竟然再次沿路駛來。
熟悉各種Cult片橋段的宅男恍然大悟,意識到他們是穿越進了電影里,所以才會每92分鐘發(fā)生一次循環(huán)(電影時長)。
要想打破循環(huán)或是逃出電影,眾人恐怕只有參與到劇情中才能獲得機會。
于是,在黃色面包車第三次路過時,他們便裝作游客和角色們一同前往營地。
麥克斯終于再次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
不過,為了完成劇情,她卻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與之相識。
到了營地后,宅男開始如數(shù)家珍的詳細講解電影劇情。
少男少女們會在晚上的派對后,開始喜聞樂見的滾床單。
而每當(dāng)女孩開始寬衣解帶,變態(tài)面具男就會不知從哪突然殺出,手刃甜蜜中的各對情侶。
最后的結(jié)局,只有一名遲來的處女,如開掛般奪過面具男的大刀,將其反殺。
眾人正在疑惑故事的走向是否真的會和電影一樣時,沒想到“劇情殺”已然開始上演。
營地外的樹林里,一位黃衣美女突然出現(xiàn),然后又來了一名背包客。
如同所有那啥電影一樣,兩人不由分說就互相看對了眼。
小嘴親上的一剎那,面具男果然憑空出現(xiàn),手起刀落絲毫不帶猶豫……
眾人見狀拔腿就跑,可宅男親眼見到自己的“偶像”,卻瞬間邁不開步子。
他言之鑿鑿的聲稱“主線人物”不會傷害他們這些外來者,還掏出手機玩起了自拍。
于是,第一份“便當(dāng)”就這么毫無懸念的誕生了……
宅男的死,意味著兩件事情。
第一,穿越而來的他們,同樣會被電影里的角色殺死。
第二,唯一熟知劇情的人掛了,剩下的路只能靠他們自己隨機應(yīng)變。
眾人回到營地,開始做兩手準(zhǔn)備,一方面阻止那四位角色滾床單,另一方則尋找所有能用得上的武器。
可惜的是,角色們早已“定型”,除了那啥之外別無他想。
營地里也實在找不到什么有戰(zhàn)斗力的工具。
他們只好轉(zhuǎn)而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位大殺四方的處女身上。
不一會,處女同學(xué)果然如約出現(xiàn),她的出場方式的確非同凡響:
然而,當(dāng)麥克斯向角色們說明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后。
沒想到這位關(guān)鍵人物,竟然開著車瘋狂逃跑,然后一頭撞在大門上車毀人亡……
最后的希望也破滅,麥克斯只能選擇振作起來,和“母親”一起想辦法殺出一條血路。
熟悉B級恐怖片的朋友,想必一眼就能看出,戲中戲《浴血營地》的原型就是著名的《13號星期五》。
其中頭戴面具手持大砍刀的變態(tài)殺手,則效仿了大名鼎鼎的“不死殺人狂杰森”。
1980年的原作是“營地郊游恐怖片”的鼻祖,樹立起“年輕人前往郊區(qū)度假,然后在變態(tài)殺手面前一一送死”的恐怖片行為準(zhǔn)則。
而此片卻以一種極為“幼稚”且可愛的方式,成功消解掉了這份恐怖。
活脫脫把“送死手冊”,反轉(zhuǎn)成了“求生指南”。
所以,有時候帶著觀眾“進入”一部恐怖片,也并不一定是為了嚇唬人。
反而是以歡笑與溫情,給那些不敢看恐怖片的人,一次奇妙體驗的機會~
明武宗正德年間(公元1506-1521年),徽州 (今安徽歙縣)有一戶姓程的人家,兄弟二人, 哥哥名叫程采,弟弟名叫程宰,字士賢。程家原本是書香門第, 兄弟二人從小也讀了不少書。不過,徽州風(fēng)俗,歷來重商,經(jīng)商賺錢是頭等大事,科舉考試獲取功名反而在其次,所以,程家兄弟也想出門去一試身手。
正德初年,兄弟倆帶了幾千兩銀子到東北邊關(guān)遼陽去經(jīng)商,販賣人參、松子、貂皮之類的東西。做了幾年后,不但沒有盈利, 反而連本錢也虧得差不多了。
由于徽州人重商,所以,往往以經(jīng)商的盈虧來評價人。如果你錢賺得多,所有的人都認為你能干,爭相巴結(jié)奉承;如果錢賺得少甚至虧本,所有的人都認為你窩囊,人人鄙薄恥笑。就像其他地方對讀書人中舉與否的態(tài)度一樣。 程家兄弟既然虧了本錢,知道回家要被人恥笑,所以, 干脆就不回家鄉(xiāng)去了。
兄弟二人雖然沒有本錢自己做生意了,但他們從小讀書,能寫會算,又畢竟做了這么幾年生意, 熟悉賬目出入,盤本算利。這些本事,都是商家最用得著的。那時,有的是徽州人在遼陽做大生意,開著大店鋪。 那些店鋪的老板知道程家兄弟的情況,便專門請他們?nèi)フ乒軒つ浚簿褪亲龌罩萑怂Q的二朝奉,一般地方所稱的管帳先生。
兄弟倆白天到店鋪去管帳,晚上就回到自己租的房中住宿。他們租了兩間屋子,兄弟二人各住一間,中間只隔著一層板壁。住房的條件,就像一般小客店一樣,狹窄簡陋。只是無可奈何,勉強度日罷了。
這樣又過了好幾年。有一年,還是秋天時節(jié),但東北邊關(guān)的氣候,冷得較早,這一年又特別早寒。
一天晚上,風(fēng)雨大作。兄弟倆無事可做,只得早早上床睡覺。 由于寒氣逼人,程宰翻來覆去睡不著,不覺思念起家鄉(xiāng)來。他又重新穿好衣服,坐在床頭嘆息。心想如此凄涼的景象,還不如死了干凈。
這時,燈燭已滅,又沒有月光, 他在黑暗中挨著寒冷。忽然,他感到屋子里豁然明亮起來,如同白天一樣,各種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程宰心中大惑不解。又覺得屋子異香撲鼻,頓時溫暖起來,如同江南二三月的氣候一樣,外面的風(fēng)雨聲也聽不到了。
程宰越發(fā)驚愕,心想,自己莫非是在夢中?他想到外面去看看,便跳下床來,走到門邊。打開門一看,外面風(fēng)雨如故,寒氣襲人。他連忙關(guān)上門,跑進屋里。剛一進屋,又感到和剛才一樣,既溫暖又明亮。
程宰心想:“一定有什么怪異!”不由得害怕起來,不敢移動腳步,只是坐在床上,大聲叫喊哥哥程采。然而,盡管程采和他只隔著一層木板,但無論他怎么叫喊,程采都不答應(yīng)。程宰急得沒有辦法,只好鉆進被窩,把被子裹得緊緊的,向著墻壁睡去。他想,自己反正不看,管它發(fā)生什么事情。
但他眼睛雖然不看,耳朵卻聽得清清楚楚。仿佛有車馬喧鬧的聲音遠遠傳來,空中各種樂器奏出的音樂,此起彼伏,從東南方向飄來。聲音越來越近,竟然進了屋子。
程宰忍不住從被角偷偷觀看,只見屋子里站著三個非常美貌的女子,一個個明眸皓齒, 像圖畫上畫的皇宮妃嬪一樣。每人身上都掛滿了各種珠寶,金珠翠玉,光彩奪目。氣色風(fēng)度,如天上仙人,而不是人間女子的模樣。 她們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身后跟著許多侍女,也是個個美貌,衣著華麗。
程宰正在看著,便見那三個女子中最美的一個,走到床邊來了。程宰大氣不敢出,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那美人伸出纖纖玉手,把程宰摸了一摸,微微笑著說: “你真的睡熟了嗎?我不是來害人的。只因與郎君前世有緣,所以特來相陪,你不要有疑心。何況,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離去。你就是高聲喊叫,也不會有人聽見。 還不如快點起來,與我相見。”
程宰聽了她這一番話,想道: “她們?nèi)绱似娈愳`通,不是神仙,就是鬼怪。如果要擺布我的話,就算我不起來,也是躲不過去的。她既然說和我前世有緣, 或許的確不想害我,我就起來,看她會怎么樣?”
想到這里, 他便翻身起床,跪在地上說:“程宰是凡夫俗子,不知神仙降臨,請饒恕我的罪過!”
那美人急忙扶他起來,說道:“你不要害怕,與我同坐一會兒吧。”說著,她就挽著程宰的手,雙雙在南面坐下。另外那兩個美人,則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在兩邊相對而坐。
大家坐定后,那兩個對坐的美人又對程宰說:“今晚相會,并非偶然,請你不要疑心。”
接著,她們便命令侍女?dāng)[酒設(shè)宴。不一會兒,各種珍奇的美味便擺了滿滿一桌,有許多東西,程宰連見也沒有見過,其味道之鮮美,更是難以形容。美人用一個紅玉蓮花的大酒杯,給程宰敬酒。程宰一向不善于喝酒,一看那么大的酒杯,就先怕了幾分,竭力推辭。
美人笑道:“郎君怕醉嗎? 這不是人間釀制的酒,使人迷亂,多喝一點沒事兒的。”
程宰推辭不掉,只得勉強品嘗。喝了一口,他覺得那酒清冽爽口,的確是人間從來沒有過的美味,不知不覺,便把一杯喝干了。
美人笑著說:“郎君相信我的話了吧!”說罷,又陪程宰繼續(xù)喝,另外兩個美人也來敬酒。程宰越吃越香,越喝越有精神,沒有絲毫醉意。侍女們又在旁邊奏起仙樂來,使程宰真有超凡脫世的感覺。
喝罷酒后,另外那兩個美人站起身來,說道: “夜已深了,郎君與夫人可以安寢了,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 說罷,便讓侍女們鋪床疊被,然后離去。
瞬息之間, 眼前的眾侍女和酒席器具等等都不見了。程宰四處張望,所有的門窗都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知她們是從哪兒出去的。
屋里只剩下程宰和他身邊的美人了。
美人挽著他的胳膊,說道:“大家都已走了,我替郎君寬衣解帶吧!”
程宰暗自想道:“我床上是草褥布被,怎么讓這樣的美人睡呢?”
但當(dāng)他回過頭去一看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床早已被換過了, 原先的東西一點兒也不見了,有的只是綾羅綢緞做成的被褥。程宰被眼前的一切驚得沒有了主意,只得任憑美人寬衣解帶,與她一同上床。
美人解開自己的發(fā)髻,頭發(fā)又長又黑,光澤閃亮。當(dāng)她脫掉內(nèi)衣時,程宰感到她肌膚瑩潔,滑如凝脂,使他渾身酥麻。
程宰長久在外,客舍荒涼, 沒想到遇到這樣的好事,一時間魂飛天外,魄散九霄,欣喜若狂。
那美人對程宰也深為喜愛,在枕邊對他說道: “世間的確有不少害人的花妖鬼怪,所以世間的人說起便感到害怕和憎惡。但郎君不要擔(dān)心,我與它們并不一樣。我與郎君相遇,雖不能使你大富大貴,但卻可以使你身體健康,豐衣足食。而且,當(dāng)你遇到患難的時候,我還可以有所幫助。只是一點,你無論如何不能把我們之間的事說出去,就是對你的親兄弟,也不能吐露半句。如果你能保守秘密,我會夜夜與你相會; 如果你泄露出去,不僅我不能來,就是你有大禍臨頭,我也救不了你,你一定要記住!”
程宰聽后,合掌發(fā)誓說:“我不過是一介凡夫,承蒙神仙厚愛,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你的恩情。 怎么敢不牢記你的叮囑,嚴(yán)守秘密呢? 如果我違背了你說的話,一定遭到報應(yīng),不得好死!”
美人聽程宰發(fā)了誓,便用手臂勾著他的脖頸,告訴他說:“我不是天仙,而是海神。因為與郎君有前世緣分,所以特來相陪。”
兩人卿卿我我,情意綿綿。不知不覺間,公雞已報曉了。
美人起身穿衣,說道:“我現(xiàn)在就走了,晚上還會再來。郎君請保重。”
話剛落音,另外那兩個美女以及侍女們都出現(xiàn)在面前, 一齊說道:“恭喜夫人郎君!”
美人下床,早有侍女為她準(zhǔn)備好了梳洗的一切。她梳洗一番后,又握著程宰的手說: “記住我的話,不要泄露。”然后,在侍女們的簇擁下,戀戀不舍地走了。
她們走后,程宰也穿好衣服下床。 回憶起昨晚美妙的時光,他還有如癡如醉的感覺。仔細看了看門窗,還是關(guān)得好好的,但他回頭再看房間時,昨夜那些豪華的景象全都沒有了。床上鋪的,依舊是他的草褥布被,墻角里堆的還是他平時用的一些零碎東西。
程宰若有所失地說道:“莫非是在做夢嗎?”
但他又仔細一想,那豐盛的宴席、甜蜜的笑語,以及他和美人的云雨情,都歷歷在目,絕非夢境。他又高興起來,覺得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的。
過了一會兒,天色已明。程宰想: “我到哥哥的房中看看,看夜里的事他是否聽到了。”
于是,他走到隔壁門口,叫了聲:“大哥!”
程采已起了床,聽見弟弟的叫聲,便打開門。他一看程宰,就說道:“你今天看起來神采奕奕,和往日完全不一樣,這是怎么回事?”
程宰略感驚疑, 心想:“難道我有什么怪樣兒惹起他疑心?”便假意說道: “我和你時運不濟,流落在外地。昨夜又特別寒冷,輾轉(zhuǎn)反側(cè), 一夜都沒有睡好,想必大哥也聽到了。怎么還會神采奕奕呢?”
程采說:“我也因為天冷而睡得不好,但你的房里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奇怪,你怎么睡得那么熟呢?”
程宰聽哥哥這樣說,知道他沒有聽到夜里的事,也就放心了。等程采梳洗完畢,二人便一起出門到店鋪去了。
店鋪里的人見了程宰,個個都吃驚地問: “怎么你今天看起來特別有精神?”
程采聽了,便笑著對程宰說:“我說是這樣,你還不信,現(xiàn)在大家都這么說,你該相信了吧?”
程宰裝著不知道,也不回答大家的問話。但他自己也的確覺得神清氣爽,肌肉潤澤,與平時有些不同。他心中暗暗高興,只擔(dān)心那美人不再來。
這天,程宰一直盼著太陽西沉。才到傍晚,他就借口肚子疼,早早坐在自己的屋里等候美人到來。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房內(nèi)果然又明亮了起來,與昨天晚上一樣。程宰睜大眼睛一看,美人已來到了眼前,與昨晚一模一樣。只是跟隨的侍女少了一些,另外那兩個美人也沒有來。
美人見程宰坐在那兒傻傻地等她,便笑著說:“郎君果然有心,但愿能夠始終如一!”接著,她又讓侍女?dāng)[上酒肴。
二人歡笑宴飲,比昨晚又親熱了許多。到了睡覺的時候, 程宰一看,自己的被褥又不見了,床上煥然一新。程宰心想: “床上雖然如此,但地上塵埃污穢,卻也不好。”他才這么一想,往下一看,便見地上早已鋪上了地毯, 連個縫隙也沒有,使他感到驚奇萬分。
這一夜,兩人更加濃情蜜意,如膠似漆。仍然是雞鳴報曉時,美人起床梳洗,然后離開。
從此以后,美人夜來晨去,天天如此。每次來時,總是伴著仙樂,又是笑語喧嘩, 但只有一墻之隔的程采卻從來沒發(fā)現(xiàn)過。更為奇怪的是,只要美人睡在程宰的身邊, 他想要什么,就立即會有什么。
有一次,他突然想吃福建的鮮荔枝,他的面前馬上就有了百余顆,還帶著綠葉,不僅顏色新鮮,而且味道甘美, 就像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一樣。
他一邊吃一邊說:“這味道,只有江南的楊梅才能相比。” 他的話音未落,面前便出現(xiàn)了一枝楊梅,上面結(jié)著許多鮮嫩的果實。程宰心想:“這時已是深冬,這兩種水果又不是北方所產(chǎn),不知怎么就能夠立即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又有一次,程宰與美人偶爾談到鸚鵡。程宰說:“聽說有渾身雪白的鸚鵡,可惜我從來沒看見過。” 他剛說罷,就飛來了幾只純白的鸚鵡,有的會誦經(jīng),有的會背詩, 比平常所見的鸚鵡更加靈巧可愛。
有一天,程宰在街上看見一個商人在賣拇指般大的寶石,心中十分羨慕。晚上,他和美人說起。
美人大笑說:“郎君的眼光實在過于短淺了,我讓你長長見識吧!”
她剛說罷,屋子里就出現(xiàn)了許多奇珍異寶,其中有高約一丈的珊瑚,有大如雞蛋的明珠,有光彩奪目的五色石,真是應(yīng)有盡有,令人目不暇接。不過,過了一會兒,這些東西便都不見了。
程宰心里想道:“我在晚上要什么有什么,簡直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但白天卻仍然替別人干活。美人哪里知道我的心事呢?”
不由得把自己經(jīng)商虧本。以致流落他鄉(xiāng)的事說了一遍,言談中充滿惋惜與無奈。
美人笑著說:“現(xiàn)在正是我們歡會的時候,郎君卻想起這些俗事來,怎么如此不灑脫?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因為經(jīng)商是郎君的本行。我還是讓你開開眼界吧!”
說罷,屋子里便裝滿了金銀,從地上一直堆到屋梁,多得不計其數(shù)。
美人指著金銀問程宰:“這些東西你想要嗎?”
程宰是個商人,見了這么多金銀,怎能不動心呢?手舞足蹈就要去取。
美人從桌上的碗里夾出一塊肉來,往程宰的臉扔去,說道:“這肉能長在你的臉上嗎?”
程宰說: “它不是我身上的肉,怎么能夠長在我臉上呢?”
美人于是指著金銀說:“這些也不是你身上的東西,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怎么能夠隨便占有呢?現(xiàn)在你去取點來用當(dāng)然可以,但總歸不是自己份內(nèi)應(yīng)得的東西,得到了反而要惹禍。世間的人,因為得了自己不該得的東西,后來加倍失去,甚至連性命都不保的,真是太多了。我怎么能夠讓你也這樣呢? 如果你需要金銀的話,可以自己去經(jīng)營。我可以為你指點門路, 暗中助你。”
程宰說:“能夠這樣的話,,我也感激不盡了!”
過了不久,有個到遼陽來販賣藥材的人,許多藥材都賣完了,單單剩下黃柏、大黃兩種藥材賣不出去,每種大概積壓了一千多斤。這兩種藥材都是比較普通的,也值不了什么錢。那賣藥材的人見沒有人來買,便想丟下回去了。
美人對程宰說:“你可以去把藥材買來,這里面大有賺頭。”
程宰就去向賣主談價錢,那人巴不得趕快脫手,只要非常低的價錢。程宰深信美人的話,就把自己身邊僅有的十來兩銀子全都買了他的藥材,然后搬到住的地方。
程采見他買來那么多不值錢的藥材,指責(zé)他說: “你是不是瘋了!把所有的錢都買了這沒用的東西,雖然你買得便宜,但一下子買這么多,怎么賣得出去呢?”
不料沒過幾天,遼陽就流行起瘟疫來。黃柏與大黃恰好可以防治,而這兩種藥在藥店里都很快賣完了。一時間, 這兩種藥材的價格暴漲。程宰的藥材全賣了出去,凈賺了五百多兩銀子。
程采不知其中的原因,只以為是程宰偶然交了一次好運,“瞎貓逮著了死耗子”,便勸他說: “千萬不能因為這次碰對了,便僥幸起來,再去做這種冒險的生意。” 程宰心里明白,只是不好對哥哥多說什么。
又過了幾天,有個荊州的商人來遼陽販賣彩緞。他的貨在半路上被雨淋濕了,全都起了霉點, 連一匹好的也沒有了。荊州商人哭喪著臉,生怕賣不出去,價錢要得特別低。
美人又對程宰說:“這批貨你可以去買下來。”
程宰也不考慮什么,把上次買賣藥材賺來的五百多兩銀子,全部拿去買了五百匹彩緞。荊州商人拿了銀子,非常高興地回去了。
程采見程宰買了這些劣質(zhì)的彩緞,又指責(zé)他說: “你這人真是存不了錢,上次碰巧賺了點錢,現(xiàn)在就開始瞎折騰了。誰都知道,彩緞最講究的是花色好看,現(xiàn)在你買的這些,全都是斑斑點點的,誰還會買它?五百多兩銀子,豈不是白扔到水中去了?像你這樣做生意,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掙點錢回家?”說罷,竟傷心地哭了起來。
其他的商人知道這事后,有的替程宰惋惜,有的在背后嘲笑議論。誰知,過了沒到一個月,寧王朱宸濠在江西造反,順流而下,要打安慶,取南京,奪取皇位,整個東南都受到震動。朝廷調(diào)遣遼陽的軍隊前去討伐,詔令到來,急如星火。軍隊出行,戎裝旗幟須要整齊,一時之間,急需大量的綢緞布匹。市面上的綢緞價格聞風(fēng)而漲,官府見綢緞就買,哪里顧得了花色好壞。 程宰的那些斑斑點點的緞子,竟然賣了原來三倍的價錢。這次買賣, 扣除五百多兩銀子的本錢,足足盡賺了一千兩銀子。
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秋天, 有個蘇州商人帶了三萬匹白布到遼陽來賣。陸陸續(xù)續(xù)已賣了兩萬多匹, 還剩下五六千匹沒有脫手。這時, 那商人突然收到家里來信,說他母親死了,要他趕快回去。
美人又對程宰說: “這筆生意可以做了。”
程宰已經(jīng)得了兩次好處, 知道美人說的絕對不會錯,便急忙去找那商人講價。那商人因為已經(jīng)賣掉了兩萬多匹,從中賺了不少錢,所以, 對剩下的這些已不怎么看重了,何況,他又要急著回去。于是,他說,只要一次買完,可以照本錢轉(zhuǎn)讓。
程宰便把他剩下的幾千匹布都買了下來。到了第二年三月,武宗皇帝駕崩,普天下的人都得戴孝。遼陽遠在塞外,本地又不產(chǎn)布,人人都要做件孝衣,白布自然供不應(yīng)求,價格飛漲。這樣, 程宰的白布又賺了三四千兩銀子。
正所謂:“人棄我堪取,奇贏自可居。” 在美人的指點下,程宰靠著做這些在別人看來不可思議的稀奇古怪生意,賺了許多錢。四五年間,便賺了五六萬兩銀子,早已比起初虧掉的本錢多出了幾十倍。
當(dāng)初寧王在江西造反時,遼陽人心不安, 流言四起。有的說,寧王已在南京做了皇帝。有的說,造反的軍隊已過了兩淮。如此等等,四處傳說著不同的消息,不知哪種是真,哪種是假。
程宰心里思念家鄉(xiāng),頗為不安, 便私下問美人說:“寧王造反到底會怎么樣?”
美人微笑著說: “真天子在湖湘之間,與現(xiàn)在造反的人無關(guān)。現(xiàn)在造反的人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雖然猖狂,過不了幾天就會被擒, 不足為慮。”
美人說這話時,是七月下旬,到了八月,果然寧王失敗,被擒進京。程宰聽美人說天子在湖湘之間,恐怕江南發(fā)生戰(zhàn)亂,便再次問美人。
美人說:“不要緊,再過一兩年, 天下就太平了。”
后來嘉靖皇帝從湖廣進京,統(tǒng)一天下,果然應(yīng)驗了美人所說的話。
到了嘉靖甲申年間(公元1524年), 美人與程宰已往來七年,兩人感情依舊,就像剛接觸時那樣恩愛。不過,這時程宰已很有錢了,未免思念起故鄉(xiāng)來。
有一天晚上,程宰對美人說:“我離開家鄉(xiāng)快二十年了, 因為做生意虧了本錢,不好意思回去。如今托你的福,我已有點錢了, 打算和家兄一塊兒回故鄉(xiāng)去看看妻子,最多一年左右,我就回來了,然后永遠和你在一起,你看行嗎?”
美人聽后, 長嘆一聲,說道:“我們多年來的恩情就到這個份上了! 請你以后多多保重,我不能再來陪伴你了。”說罷,她流下了兩行淚水,非常悲傷。
程宰吃驚地說: “我只不過是暫時回去,很快就會回來與你相會。你怎么說出這種永別的話來呢?”
美人哭著說道:“這是定數(shù),你我都做不了主,你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定數(shù),我們只能永別了!”
他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初次來的另外兩個美人和眾多的侍女就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接著,又擺好了宴席,奏起了音樂。美人不停地向程宰敬酒,并追述了他們初次相會的情景,以及多年來的恩愛。每說一句,她都傷心地抽泣。程宰也大哭起來,后悔自己一時說錯了話, 恨不得一頭撞在地上。兩人擁抱在一起,恨不得永不分離。
另外那兩個美人過來說道:“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請夫人趕快上路吧,不要再悲傷了。”
美人拉著程宰的手說:“你近期有三大災(zāi)禍,請你一定要隨時警惕,我也會來救你。過了這三大災(zāi)禍后,你的一生都非常吉利,可以活到九十九歲。然后,我在蓬萊三島等你前來續(xù)緣。不過。你一定要居心清凈,多做善事,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以后你我雖然相隔很遠,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會知道,萬一你做了歹事,觸犯了天條, 我也沒有辦法救你!”
她一再叮嚀,程宰這時神情沮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唯唯喏喏地點頭答應(yīng),并不停地流淚。
正所謂: “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天長地久有時盡, 此恨綿綿無絕期。”
過了一會兒,雄雞開始鳴叫,侍女們一再催促,美人只得與程宰依依不舍地分別。 程宰的屋子又平靜了下來,他想起過去的一切,真是恍若隔世。
程宰一個人在屋里,冷清孤獨。他感到非常悲痛,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如今已和平時不同了,他剛哭了幾聲,程采便在隔壁屋子聽見了。他聽見程宰的哭聲,便過來問是什么原因。
程宰支吾著說:“不過是思念家鄉(xiāng)罷了。”
程采說:“過去我們手頭沒錢,沒有臉面回去。 如今生意做得順了,手頭的錢也多了起來,要回去是很容易的, 你卻悲傷得哭了起來。我還從沒見你這樣傷心過,一定是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我。”
程宰聽哥哥這樣說,便把自己過去幾年遇見美人,以及美人幫助他做生意的事,細細說了一遍。程采聽后,十分驚異,不免又對其他人說了。于是,這事傳遍了遼陽的大街小巷,人們竟相傳說程宰遇到海神的事。而程宰卻天天悶悶不樂,好像掉了魂一樣。過了幾天,他便與哥哥商量,收拾東西離開遼陽。
他們有個叔父在山西大同做官,很久沒見面了。程宰在路上想到:這次回家,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到北方來了,不如順路去看看叔父。
于是,他與哥哥商議,讓哥哥押著行李,坐船順潞河慢慢走。自己從陸路出居庸關(guān), 到大同看了叔父后,再返回來與哥哥會合。程采同意了, 二人便分路而行。
程宰到了大同,見了叔父。因為多年未見,免不了要住幾天。
一天晚上,他睡著的時候, 夢見美人前來對他說:“大禍就要降臨,你趕快走吧!”
程宰記得美人分別時說過的話,第二天就去向叔父告別。叔父忙著為他餞行,直到第二天黃昏,他才出了大同城。
出城沒走多遠, 天便黑了。程宰想:“反正也趕不了多少路了,不如就在城外找個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趕路。”于是,他就在路邊一家客店住了下來。
睡到半夜,他夢見美人又來催促他,說道:“快走,快走!否則就大禍臨頭了。”
程宰被驚醒過來, 也不管是早是晚,連忙往前趕路。大約走了四五里,只聽背后炮聲連天。他回過頭去看時,大同城里城外火光沖天,如同白晝一樣。
原來,大同發(fā)生了軍變。叛軍為了與朝廷對抗,擴充兵力,深夜點起火把在城里城外抓壯丁。凡是客店中的客人,一律抓去,沒有一個能夠逃脫。如果程宰遲走一步, 也必被抓去無疑。所以,海神幫助他躲過了第一場災(zāi)難。
程宰幸運跑脫后,急匆匆地往居庸關(guān)趕去。晚上,他住在關(guān)外的客店里。
到了半夜時分,又夢見美人前來, 催促他說:“你趕快趁早過關(guān)!遲了的話,就有監(jiān)牢之禍。”
程宰又被驚了起來,一個人趕到關(guān)前。等到關(guān)門一開,他便第一個過去了。
他剛剛離開關(guān)口不久,就有官府文書傳來: 由于大同軍變,朝廷怕有奸細混入京城,凡是從大同來到居庸關(guān)的人,除了有公文在身的官員和公差外,一律關(guān)人監(jiān)獄,審查清楚后再釋放。
這一夜,與程宰同住一個客店的人,都被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有的在半年后才放出來; 有的在監(jiān)牢染上傳染病,死在了獄中。程宰由于在文書發(fā)到之前,就已過關(guān)脫身,又躲過了一難。不然的話, 至少也要坐半年監(jiān)牢。這是海神第二次救他。
程宰過關(guān)之后,一路快趕, 不久就到了潞河邊,追上了哥哥程采的船只。見了程采,程宰述說了一路來逃難的經(jīng)歷。兄弟倆都非常感激海神。他們的船一路順利,到了江南。然而,途經(jīng)淮安府高郵縣(今江蘇高郵) 的湖中時,天空中卻突然黑云密布,狂風(fēng)怒吼,湖水掀起驚濤駭浪,眼看就要把他們的船掀翻了。
正在這危急關(guān)頭,程宰忽然聞到異香滿船,瞬息之間,風(fēng)勢便減輕了。過了一會兒,黑云散去, 空中出現(xiàn)了一片彩云。那片彩云飄到他們的船上方時,云中出現(xiàn)了那美人的模樣。上半身看得分明,下半身則霞光擁蔽,不可細辨。
程宰知道又是海神來救了他們。他與她分別已久,今天突然相見,連忙跪在船上,對著彩云磕頭不止,痛哭流涕。美人在云中向他招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船上的其他人并沒看見什么,只見程宰跪在船上向空中磕頭,都驚詫不已,紛紛問他是怎么回事。
程宰把海神相救的事說了一遍,眾人都感激不盡,望空拜謝。這是海神第三次來救程宰。
從此以后,程宰便再也沒有她的音信了。程宰到了六十歲時,容貌看起來只有四十歲的樣子,這是因為他遇到了海神,所以才顯得那么年輕。 不知他后來是否按照美人所說的話去做了,是否到蓬萊三島去與美人續(xù)了前緣。不過,很多人都不理解,都覺得程宰不過是一個經(jīng)商的俗人罷了,怎么會有如此的奇緣呢?
有人甚至寫詩說:“流落邊關(guān)一俗商,卻逢神眷不尋常。 寧知鐘愛緣何許,談罷令人欲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