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兄妹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們的任務是先破黑道天欲宮之五遁陣,再代表白道刀柄會與對方在飛來峰交手。至于鏟除襲擊者是順帶的事兒.自然不能主動去惹事生非。
但是他們一行六人還是選了元江衙府,借宿一晚。
李鱷魚恰好往“花細館”享受去了,六俠找不到他,至于衙里的人,見著這六個人,一切威風都不見了。
這六個人要“借宿”,這些衙役捕快們又有什么辦法?只好穴道被封動不得也吃不得的挨凍受冷,也嘗嘗被關在地牢里的滋味。
倒是日后無江府的人們談起,這一夜居然沒聽到府里嚴刑掠拷的令人鼻酸的慘號之聲,寧靜了一夜,直到早上才傳來巨響怪聲,蔚為奇事一件。
要不是白青衣、枯木道人等攔著飛鳥大師,令人毛骨聳然的慘叫聲一樣會傳出來——不過卻是發自這干平日拷刑無辜百性慣了的衙差口中。
用過晚膳之后———晚膳是白青衣買回來的,飛鳥大師那份要特加一斤肥肉和兩斤燒酒———六人在刑室對著種種折磨人的刑具,不由得氣憤填膺。
白青衣感嘆:“偏偏有那種刑具,不是教人死,而是教人活著受苦,求死不得,真是一一一”
他這句話觸起飛鳥大師童心大發,把衙役們一個個都上了刑具。枯木道人開始不怎么,后來也動了好玩之心,兩人把這些平時虐待人習慣了的官爺們關了起來,雖無真個動刑,但早已嚇得他們臉青唇白,尿流屎滾,喊爹叫娘,求饒不迭。
白青衣道:“各位既然怕苦怕痛,他日對人動刑的時候。無妨多想一想,若加在自己身———一”
忽然住了口。
飛鳥大師問:“什么事?”
白青衣道:“有人回來了。
飛鳥大師嘿聲道:“回來一個,多玩一個。”衙門里當然有差役來回,但一踏進府門,即給六俠點倒,連半聲未哼就軟得像條蟲。
藏劍老人道:“只怕這次回來的不同。”
白青衣笑笑道:“正是。”
葉楚甚很快地掠了出去,片刻即回,隱約可看出他挺偉的濃眉下一雙眼睛微帶著奮悅。
“回來的正是鱷魚和富家子。
縣大爺李岳移和姓奢的富家子,喝飽吃醉,還未盡興,要回衙內揪兩個答允犧牲色相以救在牢親人的民女來享樂,兩人哼著淫猥的調兒坐在轎里,一搖三擺的晃回衙府。
護衛這兩頂轎子的差役和保鏢,正在詫異衙府怎么燈色昏暗,連戍守的班房也不在的當兒.忽然一陣急風,把他們手上寫著“縣衙”、“奢府”的燈籠一齊刮熄。
保鏢和衙役馬上覺得不妙,但衣袂四起,黑暗中幾員大鳥般的人影,起伏問已盡點倒了他們。
“霍”地帝兒被掀起,一人間:“縣太爺?”
李鱷魚忙道:“不是。
那人道:“那就是了。
李鱷魚叫道:“打劫啊。
另一個光頭的用大眼瞪了他一眼:“你再叫!
李鱷魚登時噤住了口。富家子卻嚇得此時才叫得出聲音。一開口就是:“媽呀!
白青衣一手掩住他的口,問:“你姓奢?”
那公子哥兒胖得像一只豬一般,而且還是特大號良種肥豬。可是這只肥豬早已嚇得像一團滲了水的泥團一般粘在轎里。只會點頭,就算是不掩住他的口,只怕他也叫不出來了。
白青衣笑笑,問:“你就是那個強占民女,陷人入獄的奢豪桃奢公子吧?”說著放開了手。
胖公子在喉頭嗚咽了半聲:“救命。早已眼淚鼻涕齊流,哭得一發不能收。
白青衣皺眉低道:“別哭。
富家子拼命想止住哭,但越怕越哭,越哭又越害怕,身達達達地抖著,就像剛射出箭矢音弦放松弛了,還彈動不已一般。
白青衣還想說話,忽聽悶哼一聲,他疾回首;就看見葉楚甚中了一劍。
葉楚甚和飛鳥大師是在縣太爺李鱷魚的轎子前,沒料李鱷魚也大非庸手,修然出劍,劍穿轎布,葉楚甚及閃,劍中肩膊,同時出劍,劍刺中李鱷魚握劍手腕,李鱷魚那一劍便刺不下去,劍也嗆然落地。但葉楚甚已然負了傷。
飛鳥大師大怒,一把就將李鱷魚揪出轎來,他這一手抓的恰是李鱷魚后頸要害,孿鱷魚登時掙扎不得,藏劍老人一個箭步搶近。單足連踢,對了李鱷魚身上七處要穴,道:“大意不得。
葉夢色趕了過去,看見葉楚甚盾膊淌血,問:“哥哥,傷得重嗎?”
葉楚甚雙眼在黑暗中如狼一般炯炯而視,淡淡地道:“不礙事。
飛鳥大師歉然道:“對不起。顧著玩。大意給傷了;真是。說著大力一拍肚皮。
簿劍老人看看黔沉的夜色,道:“這是街口,把他們抓進去再說。眾人應了一聲,把一眾衛士、保鏢、差役及李鱷魚和姓奢的富家子都往衙里移。
獨藏劍老人仍在夜色里,不知怎的,心中一陣子發毛,覺得在黑暗中偏偏仿佛有什么似的,在窺伺著他們。
他一面隨眾人退回衙里,一面掃視四周,但周圍黑忽忽的,什么也沒有出來,他邊走邊回頭看,修然止步才差一點沒撞在階前另個人的身上。
藏劍老人霍然回首。原來站在階上的是白青衣。
白青衣挑起一盞白燈籠,光空中,他的臉色更白。衣色更青。
白青衣也是日注前方黯處賄咤地道:“谷兄,你有沒有覺得。這里不只有我們……”
藏劍老人點了點頭,他袖子里忽然緊崩了起來,連袖子和衣榴都拉緊了。
飛鳥大師等人把富家子、惡縣官及一眾手下,全趕到刑室里,上了刑具,封了穴道,等到白青衣和藏劍也下來的時候,葉夢色道:“我們該商議一下后日攻打五遁陣的事了。
葉楚甚肩頭挨了一劍,可是對他而言,只不過像巖石給鑿了釘了一下,沒什么損傷。
飛鳥大師道:“不必商量了,我打第一陣‘金陣’,枯木打第二陣‘木陣’.最好不過了。王蛋交給我,他要農叉烏!
藏劍老人道:“那么。‘火陣’留給我吧.我跟年不饒本就有點賬要算清楚。
白青衣笑道:“那我只好挑上下知名不知姓的‘水陣’了。
葉楚甚道:“那我們兩兄妹打最后一陣:面臨大事,這般灑脫的商量法,方才痛快!這般分派,才算過癮!說著又哈哈地大笑數聲。
枯木道人橫了他一眼,道:“故作豪情,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飛鳥大師正在豪氣大發之際,高興上頭,沒聽清楚,只聞枯木在低聲說話,不知他說些什么,便道:“說話像蚊叫一樣。
枯木氣道:“只有聾子才沒聽到。
飛鳥怪眼一翻道:“沒聽到又怎樣?我還不愿意聽哩。
枯木氣不過,故意道:“我那句話十分重要。”他最不容歡人家藐他說的話。
飛鳥卻仍洋洋不理:“你說的話,有什么重要可言!
枯木道:“我……我那句話,是跟你有關的。
飛鳥這下興趣可就來了:“什么話?”
這次到枯木受理不理的道:“你要聽么?”
枯本好整以暇的道:“我那句話嘛……現在又不很想說了。
飛鳥的人們是越聽不到的東西越要聽,“你說不說!
枯木揚了半晌,才道:“那句話是……我給忘了。
飛鳥氣得幾乎要捶胸捏背,枯木又道:“待我想起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枯木賭氣道:“是么:那真是可惜了……我那句話,內容雖忘記了,但隱約記得是說你的為人的……”
飛鳥忍不往又瞪大無邪的雙眼,趨過身去傾聆,葉夢色聽在耳里又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飛鳥和枯木二人不覺臉上都一紅。諒在這時,上面傳來“卜”,的輕微響聲。
藏劍老人忽道:“有老鼠。
白青衣道:“不只一只。
藏劍老人道:“讓我們來趕老鼠吧。”說罷一閃身,已掠上石階,忽覺得前人影一閃,白青衣已推門上去。
刑室是在地窯,聲音聽來是在上面的戍室。白青衣、藏劍老人一先一后,閃了出去,卻見這通住衙堂和監牢的戍室并沒有人。
白青衣和藏劍老人迅速測覽了全室一眼,白青衣指了指石室門栓。
門栓已開開,門露出一條縫。
聲音顯然就是在門栓被柔力震開時,碰撞到鐵門而發出來的。
白青衣和藏劍老人互點了點頭,一先一后,閃出門縫,這道門一路通向衙堂。
一路上,兩人都不徐不疾的走著,黑暗里捎悄的。眼看就要到衙堂,摹然之間,白青衣忽覺背后一陣寒意,好似一塊冰條刺入腰脊間般,直寒人心里。
白青衣霍然回首。
黑暗中只有黑突突的木牌,隱約有“肅靜”、“回避”等字眼。
這時藏劍老人已穿出衙堂。
藏劍老人和白青衣掠進刑室之后,監牢方的大門上,忽又傳來“啪”的一聲響,枯木道:“老鼠好像越來越多了。
飛鳥飛身而起。拋下一句活:“我去抓老鼠。
枯木嘆了一口氣,也緊躡掠出,道:“我看鳥怎么抓鼠。
刑室只剩下葉氏兄妹。
室內燈光昏沉,投在墻上,把套上刑具的一眾差役與李鱷魚、富家子等的影子變得臃腫長大,浮動不已,覺似被異物鎮鎖著的妖魔一般。
葉夢色臉色已徽激發白,皓齒輕咬下唇,唇白一片,顯得凄楚。
葉楚甚冷哼道:“看來今晚來的老鼠不少。
葉夢色道:“來得再多,也只是老鼠。”
忽然之間,“乒”地一聲,刑室通風氣離地丈余高的一角鐵窗。一條鐵枝彈跳仆掉落地,發出在極其寂靜的石室里鏘然巨響。
這一聲響的時候。飛鳥和枯木,已掠到監牢的大鐵門前。
大鐵門前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這里只犯人受審前的一處小拘禁牢,犯人當然極為少數,也不像大牢那么卑醒,可是一股任何監牢里都有的味道,還是令飛烏、枯木皺起了眉頭,心里不約而同想起:自己要是失去了自由,真不知怎么過才好。
兩人心中同時都有了決意:要是如此,不如死了的好。兩人心意雖是完全一樣,但也不敢開牢放人,因為牢墾當然有無辜良民。但也有犯罪的惡人,一旦放錯了.殆禍可不更大?
正在此時,飛鳥和枯木都聽到刑室那清脆的一聲響。由于夜寂,乍聽來兩人都微微一震。
但是他們也同時聽到另有兩人一震的微響。
突如其來的聲音刺激聽覺,使身體微微一顫的聲音,究竟有多大,誰也不知道,但枯本和飛鳥同時都聽到了。
枯木和飛鳥聽到即刻霍然回身,而躲藏著的兩人,也在同一剎間了解到對手已然聽見,“哩哩”兩聲,兩條人影宛似電影星飛,急馳而出。
飛鳥大喝:“不要跑。
枯木沒吭一聲。已然掠起追去。
那兩道人影何其之快,霎時間已掠出了窄巷,直射了出去。
外面是圍墻。
凡是監獄的圍墻,都十分高大,墻上布滿了尖刺鐵枝,這小小牢獄也不例外。
但“突”地一聲,一件事物更快,像一根本性子一般釘在圍墻上。
這木柴一般的人來得是如許之快,使得這兩個幾乎撞了上去,只見這木頭一般的道人眼球灰白,皮肉不動,攔在前面。
兩人中一人堪收足。急止去勢,陡然站定。跟枯木道人幾乎站在同一墻頭上的同一塊磚上。宛似要往墻外飛去。
另一人本一鼓作氣啪地上掠的,一見墻上有效,身形驟沉,返回地上,正欲在別的方向掠去,忽聽身后一人呼著大氣道:“你別上去了,我肚子大,我肚子大,不喜歡跳跳蹦助,我們就在地面上玩玩如何?”
這人長嘆一聲,盤膝端坐;手心向上,緩緩回轉,就看見正在揮汗的飛鳥大師。
第八章 藏劍與埋劍
藏劍老人與白青衣走到衙堂,但見氣象森森,兩旁木架擺著上堂用的棍子,宮座后繡白額虎圖,白青衣道:“這倒像李鱷魚。
只見白額虎上懸“公正廉明”四個大字,正梁還掛有“明鏡高懸”四字,白青衣看了搖搖頭。
藏劍老人道:“司馬拳,我已嗅著你的味道了,出來吧。”堂上仍悄沒聲息地。
白青衣取出火折子、點亮了四角燭臺,道:“既然是司馬先生到了,公孫蓬公孫兄也想必來了吧?”
燭還漸漸明亮,將黑暗的輪廓勾勒了出來,只見一塊刻著“威武”的木牌后,一人冷冷地道:“白兄,這司馬先生跟我有些過節。你最好不要插手。’
白青衣退過一邊,微笑而立,暗底里卻是替藏劍老人掠場。
那人也自黑暗中緩緩走出來,走的姿勢緩慢而奇特,仿佛腳步不大靈便,這人在燭臺下一照,竟然十分高大,連高瘦的藏劍老人僅及他胸部。而袍子又十分之長,直沒及足背,看去只有一個小小的頭;其余全是玄色長袍。脖子上掛子一流星錘,往兩臂邊垂落,兀自晃去。
可是白青衣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小的一顆頭顱,竟流露出那么強烈的恨意和狠色。
只聽司馬拳道:“谷藏劍,沒想到咱們遲就遲到了五年。”
司馬拳又陰陰一笑道:“是么?可惜何埋劍卻已先走一步了。
藏劍老人臉色煞然大變。
白青衣即道:“哦?司馬先生和谷兄是初見么?如此則不如仇從何來,好教晚生不解。
他在此時此際問這句話,是圖把藏劍老人激起來的情緒先壓一壓,緩一緩,因為他看得出來,司馬拳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尤其他懸掛在頭上的一對流星錘,布滿尖刺,尖刺在燭火映照之下。閃著藍茫茫的刺目異光。
司馬拳道:“白兄想知道么?”
白青衣忙道:“愿聞其詳。
司馬拳道:“白兄也許不知道,五年前,兄弟我也會是黑道‘天欲宮’的人。
藏劍老人冷冷地道:“難道現在就是白道上的漢子么?”司馬拳道:“這個黑道么?兄弟我早已摸懂混熟了,也不想改道而行,何況,我雖然因五年前之失被革離天欲宮,但為求稻粱謀、舒服享受,還是習慣用這一雙流星錘在官道上討個強盜飯吃,這一來嘛。可黑得入骨了.涂石灰也染不白了。
藏劍老人造:“五年前,你也一樣打家動舍!
司馬拳牽動嘴角,單是笑容,但眼中狠意更甚:“五年前的事。兄弟我是替天欲宮做事,可以說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
五年前的事,司馬拳清楚記得是發生在大熊嶺附近。那時,天欲宮得悉:“銅雀”、“太阿”兩柄稀世寶劍,落在一對夫妻手上。
這對年輕夫妻,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男的是鐵城山的名劍客哥舒未明,女的是石虎山莊主掌上明珠施稍夜,這兩人本就養尊處優,年少得志,偏主新婚之后,有了闖蕩江湖的雄心,又不許他們家里的人派人相護。
他們出道之后,倒是作了好幾件俠義的事,聲名鵲起,而且有日曠掉洱海,適逢地形上的變動。竟冒起了一座小山丘。正可謂“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飄渺間”,他們到了島上。無意中得到了“銅雀”、“太阿“這一對名軟寶劍。
哥舒未明和施稍夜運氣雖好。但江湖經驗不夠,得到這一對寶劍之后,不懂得收斂之道,大事張揚,結果,惹起天欲宮起奪寶之念,命司馬拳和公孫謹行事。
司馬和公孫,一上來就以“一化為二,二合為一”的奇招重創哥舒未明,剩下的施稍夜苦戰之下,也給二人所傷,惟夫妻二人,也逃了出來。遇上了藏劍老人谷風晚與埋劍老叟何可河。
司馬拳和公孫謹很快就追過來,卻被埋劍老臾何可河攔路截住,二人合擊何可河,再用“二合為一,二化為二”之法,殺了何可河,但是在埋劍老叟猛力反擊之下,司馬和公孫二人,也負傷不輕。
他們帶傷前尋,才發現哥舒未明和施稍夜這對夫妻已經身亡,但“太阿”、“銅雀”二劍不翼而飛.由于何埋劍瀕死前仍呼著藏劍老人的名字。司馬和公孫都可以肯定這一對寶劍是給谷風晚取去。
可是兩人卻尋不著藏劍老人。
因為這件奪劍之事失手,天欲宮主大怒,各在司馬和公孫二人身上印了一掌,逐出宮門,以后二人每逢陰雨天時,必體內如蟲行蟻走,痛不欲生,偏又無法治療,苦痛萬狀,想來都是藏劍老人所賜,對他更是咬牙切齒,恨到入骨。
只是兩人費盡心機,都找不到藏劍老人。這次見藏劍老人重出江湖,便不理有其他高乎在場,一路跟蹤過來,要伏殺藏劍老人。
不料還未動手,仍是叫人發覺了。
司馬拳想到這里,恨得牙癢癢。道:“五年后的今天,我想跟谷兄討回一件東西,想谷兄會物歸原主吧。”說罷嘿嘿一笑。
藏劍老人臉色冷沉,道:“那是你的東西么?哥舒未明夫妻也死得太冤了。
司馬拳“哦”了一聲,剔起一邊眉毛道:“那谷兄是承認兩把寶劍在你手上了?”他冷笑一聲又道:“哥舒未明、施稍夜這對夫妻是死不瞑目.只怕,睜開的眼睛是瞪著谷兄面不是在下吧?”
藏劍老人瘦骨鱗鱗的臉上抽搐了一下,怒道:“胡說——”
司馬拳又嘿嘿一笑:“以前的事,不提也可以,不過,東西可是大家的,谷兄獨占,可不大說得過去吧——”
藏劍老人喝道:“住口。
司馬拳陰陰一笑:“自己做了,卻不給人說。”
藏劍老人的雙袖里忽然崩直了起來,他的思潮奔回了五年前的大熊嶺森林里……
他和埋劍老人聽說近日有一對寶劍出世,兩人雖是對劍如癡如迷,但卻一直沒有擁有過稀世的寶劍,所以聞風趕到大熊嶺,想碰碰運氣。
這日.卻在山道上碰到一對夫妻。
兩人十分年輕。長相也都清秀,但遍身浴血,向他們倆求助。
藏劍老人和埋劍老臾那時都不知道這對小夫妻就是近日崛起武林的“龍鳳雙劍俠”哥舒未明和施稍夜。
施稍夜傷得已腰不能直,全仗哥舒來明扶她,但她的精神,卻要比她丈夫好一些,勉強說出“……有人要……追殺……我們……要拿……這……”說著遞上了一對小劍。
藏劍和埋劍只一眼就看出了是一對好劍,埋劍老受問:“誰下的手?
施稍夜呻吟般地答:“天欲宮……司馬拳……和公孫……謹
兩人一聽,便知來者不易惹,埋劍老叟向藏劍老人疾道:“你去把他們扶進林子里隱藏起來,再來幫我,司馬公孫,幽州雙梟,不易對付。
藏劍老人道:“讓我先擋著,你……”
埋劍老望不耐煩地道:“讓我來。
藏劍老人道:“一齊出手不好么?”
埋劍老臾向受傷的兩人一指:“天欲宮人多,這兩人又受了傷,手中又有敵人垂涎之物,先藏匿起來,無后顧之虞,再過來吧,就算司馬公孫聯手,一二百招之內未必殺得了我,放心吧!
于是埋劍老望抽出了劍,攔在大路,藏劍老人卻帶著那雙垂危的夫妻進了森林。
進了森林,踉蹌蹣跚的奔了一段路程,藏劍老人扔下金創藥,道:“你們就在這里等我們回來。
施稍夜道:“要是敵人追來了,我們怎么辦?……”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藏劍老人覺得對方未免自私了一些,使道:“拔劍相抗啊!
豈料哥舒未明和施稍夜真的依言拔出了劍,喘息著緊張地戒備著,這兩把劍一拔出來,精光湛瀲,在哥舒未明手上那把,直似握著透明的水棒一般,在施稍夜手上那把,則像火焰一般,閃爍不已。
藏劍老人是劍術人家;一見這兩把劍,便知道是名震江湖,劍中龍鳳:“銅雀與太阿”,不禁貪心陡生。心道:反正兩人也是自己和何埋劍救的;而且又不知道自己姓名,這里無人,不如占為己有,一走了之。也無人知曉。
心里意念已定,使道:“這兩柄劍,既有人奪;拿著不安全,不如先交給我保管吧。”
誰知哥舒未明卻叫道:“不要給他,他想奪劍!
藏劍老人武功雖高,但多行俠義,絕少做傷天害理之事,而今動念要奪劍,心里不禁一陣狂跳。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哥舒未明這么一說。更激起了他老羞成怒,心忖:好哇,我們兄弟冒死相救,你們贈劍報答我們,也天經地義之至,卻來辱我!
當下將心一橫,反正給人當是賊,不如就當強盜,于是動手卻搶。哥舒未明和施稍們重傷之下,哪里是他的對手?死護著雙劍。不讓人奪。
大阿、銅雀二劍氣,一熱一家,交配運用,威力更強,藏劍老人本不想傷害兩人性命,但不慎而為之所傷,一只左手被削了四指,藏劍老人痛人心脾,又羞又怒,更急于接應何埋劍,于是下了重手,在施稍夜背上打了一掌,在哥舒未明右肋扎了一劍。
哥舒未明和施稍夜本來傷勢頗重,加上這一下,兩人都送了性命。
簿劍老人殺了龍鳳雙劍俠,心中大悔,跪了下來,他生平極少行惡,為奪人物而殺人,更是首回,手上痛,心里悔,一時怔在那里。
這時樹林里忽然轉出一人,手里執著一根竹竿,竿上掛著面白布,寫著幾個人字,藏劍老人當時心亂。也沒留心細看。
那人看到這種情景,“哦”了一聲,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藏劍老人怒道:“殺人,沒見過么?”話一出口,深覺后悔,不禁再起殺心,要將這人殺了滅口以免泄露出去,不但自己在江湖上名聲大降,叫江湖上好漢恥笑,而且,石虎山和鐵城山的高手定不肯放過自己,加上自己奪得寶劍的事若張揚出去,只怕難再有寢食之安。
故此,藏劍老人頓起殺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這目擊證人也一并殺了。
那人看看現場,目光落在死者兩把寶劍道,搖頭嘆息道:“想閣下必是為奪劍殺人吧。實在是寶物害人。”
藏劍老人大喝一聲。淬然出劍。
那人突然抽出竹竿,“嚎”地后發先至,刺穿藏劍老人掌心。
藏劍老人痛極而劍脫手。隨地而汗渾下。
這時他才瞥見那人長竿的白布上。寫著“布衣神相”四字。
那人緩緩收回了竹竿,嘆道:“你殺人奪寶,本來該死;不過。瞧你剛才神色,也大有悔意,旦跪地為仟,本告誡你幾句算了,不料惡性未改,仍向我出手,如果我不會武功,豈不在死城里又添一冤鬼了?”
他長嘆又道:“現在你雙手俱廢。得到這雙寶劍。又有何用?自己好好想想吧。說罷。以一只手抱起哥舒未明與施稍夜二人。道:“我找個地方葬了他們。你好自為之吧。
李布衣緩緩走出了林子,留下藏劍老人驚懼莫名。后來他還是取了太阿、銅雀雙劍,本想把劍交給埋劍老叟,但這一再延誤,當他趕到原地的時候,只看見了埋劍老臾何可河的尸體……
這五年來,藏劍老人谷風晚便在遺恨中渡過,他雙手已廢,用腳為埋劍老望掃墓,他總是深心覺得,如不是他動了貪念,就不會殺了“龍鳳雙劍俠”.也不會救援遲了,害了埋劍老叟一條性命。
司馬拳可不知道那么多。他只知道太阿、銅雀兩劍。乃是藏劍老人所奪,惟有再搶回來,才可以重歸天欲宮,教官主解去種在他們身上的重手法禁制。
他冷哼道:“谷風晚,你只用交出雙劍,我也不難為你,馬上就走。
藏劍老人道:“你只要交出了一樣東西,我把雙劍給你也無妨。司馬拳間:“什么東西?”
藏劍老人道:“你的狗命。
一說完了這句活,藏劍老人修地一躬背,微縮身,人已經彈了出去,比箭還快撲向司馬拳!
第九章 一分為二、二合為一
司馬拳遠比藏劍老人高大,所以藏劍老人疾射過去的姿勢是稍微向上的。
可是就在藏劍老人身形甫動之際,司馬拳已抓起一雙流星錘。
流墾錘呼呼地舞動起來,厲風如鋼鋸軋在耳中,也把藏劍老人封出流星錘范圍之外。。
藏劍老人為流星錘所逼,無法靠近,亦根本無從出手。
流星錘在旋動中央然化作攻陸,藏劍老人仗著詭異侈忽的步法,數度閃過。正要趁飛錘攻擊的罅縫間攻入,但另一枚流星錘又立時招破綻封鎖。
八十招之內。藏劍老人陷于挨打的場面。
八十招一過,司馬拳袖中一彈,噗噗兩聲,飛出兩點藍火。
藏劍老人以為對方施放暗器,忙長吸一口氣,沖天而起。
藍火卻飛向流星錘。
“霍、霍”二聲,流星錘給藍火一燙,立即變成了火球,熊熊地燒了起來。
藏劍老人正圖居高臨下,發動攻擊,火流星已橫掃上來,幾乎把他的僵脊掃斷。
藏劍老人員勉強避得開去,但衣衫已著火。
卻就在這時,“叮”地一聲,藏劍老人雙手自初中陡然抽出!
他雙手已多了一白一紅兩柄小劍,味味二聲,如斷毛發,已切斷了火流星的兩條鐵練。
“呼、呼”二聲,一顆斷練流星,直飛出去,打得直陷入石墻之中,另一顆則碎木欞而飛了出去。
藏劍老人在這剎那問逼了進去,身形掠起,雙劍頓收,看來正要向司馬拳上身刺去!
這下電掣星馳,淬然之間,司馬拳長袍下擺裂開。一人滾了出來,手持****又,插戳藏劍老人胸腹之間。
這下變起淬然,但是藏劍老人的劍勢也在瞬霎之間,全然更易。
他的劍轉而向下,“噗噗”刺入了那人的背肋之中。
太阿、銅雀兩劍碎金斷玉,一刺入人身體內,即絞碎了對方生機,故此那人飛叉雖已在藏劍老人身上劃了兩道血痕。但已無力再刺人一分,登時斃命。
司馬拳這時大喝一聲,雙手己抓住藏劍老人雙手,用力一托;暄一下,藏劍老人就算雙臂不折,手中劍也得被震脫。
但是藏劍老人雙劍仍在乎中。
司馬拳一再失手,心中大驚,一曾之下,只見藏劍老人雙手齊腕而斷,而那一對寶劍已嵌鑲在臂肉之中,非把雙手斬斷,否則誰也奪不過來。
他只不過一怔之間,藏劍老人雙腿已向他連環踢出。
一取下陰,一取咽喉。
司馬拳當機立斷,凌空一個翻身,掠上橫匾。
他掠上的同時,忽見青衣一閃,竟在自己身后。
司馬拳片刻不停,足下一點,穿根而出,腳未落地,忽又見青衣一閃,白青衣已在他立足之前。
司馬拳怪叫一聲,凌空一個翻身,居然一掠而出丈高圍墻。
就在他要落地之前。他又見到了一個人。
白青衣。
這一下使得他幾乎要從空中直摔下來,但居然還能把摔勢改為雙拳飛擂而下。
不過當他雙拳擊出之時,白青衣又不見了。
“砰”地一聲,他的后腦被一物擊中,當他落地之時,碎裂的頭殼在撞地時一扭,連頭骨都折斷了。
他不知道打碎他的骨頭的是他剛才脫練飛出的一枚流星錘。
白青衣淡淡地道:“你說過要一對一,我就不出手,你既以二敵一又使詐,就莫怪我出手不容情。
當白青衣回到衙堂的時候,藏劍老人才剛剛把身上的火焰弄熄。但身上也燒得的一片、焦一片,很是狼狽。
地上倒著一人,手持雙叉,五短身材,倒是死不閉目。
白青衣笑道:“谷兄,你怎么知道長袍底下還有公孫謹?
藏劍老人道:“我從未見過司馬,公孫,也不知道是一對矮子,但是,我見過我生死之交何埋劍的尸體。”
白青衣不明白:“哦?”
藏劍老人道:“何埋劍是力抗他們二人而死。他死的時候,劍斜向上,而胸腹和背戶都為二種不同的利器所傷,我驗過傷口,在胸腹著的武器是飛叉,在背戶的傷口是流星錘所至。”
他頓了頓。似想到埋劍老人的尸體,便不由起了一陣難過:“以這種情形,何埋劍的劍勢上取,敵人必定很高大,但胸腹又為人所襲。以何埋劍劍法之精密,沒理由為攻人上盤就把自己中盤賣給別人的。而且,依傷勢推理,他是同時挨上下合擊而亡的,這樣的情形,除非是何埋劍根本不知道對方有兩個人,才會遭了毒手,但這又似乎不可能,除非……”
他接下去道:“所以,當我一看見司馬拳的長袍,心里便防著了,加上司馬、公孫以‘一分為二,二合為一’的怪異武功聞名于世。顧名思義,心里已明了七八分。”
白青衣笑道:“難怪江湖上有曰:用腦勝于用手,用心勝于用口。
藏劍老人看著與頭臂已合而為一的一對寶劍,道:“但若果沒有這一對劍。我未必能破司馬拳的火流星。”
白青衣道:“真是一對好劍。
藏劍老人道:“但如果不是白兄,只怕我也難免傷在司馬拳手下。
白青衣微微一笑。但是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藏劍老人一雙寶劍的反映里。正有一對森寒的眼睛,映在劍上。
這對森冷的眼睛。是從橫匾“明鏡高懸”上看下來的。
剛才白青衣在匾上把司馬拳追逼了下來,他也沒有注意到橫匾的陰影里、正匿藏著這一對豺狼般的眼睛。
刑室里“當”地一聲,滾下了一根鐵枝,葉楚甚握劍愕的手,緊了一緊。’
葉夢色向鐵窗看去,靜寂寂地,再也沒半點聲息,卻有一般無形的寒意,似在地下升起,無聲無息的掩上心頭。
葉夢色道:“哥……”
葉楚甚道:“我去看看,你在這里。”說著穿窗而去。
葉夢色急道:“我也……”但葉楚甚已穿了出窗,全無產息。
又隔了一陣。葉夢色完全聽不到什么聲息,倒是衙堂、牢房處似隱約傳來呼喝格斗之聲。
葉夢色忐忑不安的走動著,不小心當嘟一聲踢倒了一副鐵枷,這鐵枷連著一張鐵椅,鐵椅上有千百枚尖晃晃的利刺,刺尖上都銹了一大片,椅下椅背,都有斑剝的一灘一灘的褐色。
葉夢色想到這些褐色敢情都是一些含冤莫白被拷遲打至不成人形的犯人,累積起來的血污,以致抹也抹不去,洗也洗不掉,心里就有一陣莫名的驚恐。
她盼望葉楚甚、白青衣、飛鳥、枯木、藏劍老人能快快回來。
就在這時,寂靜已汲的石室里忽然有哭聲響。
葉夢色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但聲音又響起了第二次——葉夢色幾乎整個人嚇得跳了起來,手完全冰冷也。
一一那是嗤笑聲!
而在刑室里所有的差役等,全都被封了穴道,當然也封了啞穴,又怎能發出聲音來。
———究竟誰在后面?
葉夢色幾乎沒有勇氣回過頭去。但為了知道是誰發出那一聲森寒的冷笑,她必須要回頭。
飛鳥大師覺得鐘神秀不僅在回頭,而且也在回眸,他覺得這老頭兒很好玩,而且很好笑。
所以他問:“鐘老頭,怎么你沒有腳,卻能跑得那么快?”
鐘神秀冷冷地道:“在你有一雙腿,連跑也不會。
飛鳥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又問:“老頭兒.怎么看去你弟弟比你更老?”
他指的是在圍墻上與枯木道人對峙的那人,鐘神秀沒好氣地道:“誰說他是我弟弟?”
飛鳥搔著頭皮道:“哦?你還有哥哥么?”
鐘神秀冷笑道:“他是我們東海釣魚礬唯一被邀在天欲宮任分舵主之高職的‘黑白無常’應未遲。
飛鳥大師更覺有趣。道:“’黑白無常’么?那是兩個人了?還有一個呢?
鐘神秀打從鼻子冷哼一聲,道:“有應兄在,‘黑白無常’都讓他一人給當了。”
飛鳥大師對那“黑白無常”更是好奇,偏頭去望,一看之下,嚇了一大跳,這時天色雖烏黑一片,但衙堂里已透出燈光,隱約可見墻頭上那人,戴頂麻織高帽,臉色如至,高大披發,兩邊鬢腳垂著一蓬白紙團,團下垂著一掛紙餞,闊口厚唇,白牙森列,手如鳥爪,掌薄指長,只差“一見發財”四個字,就是活脫脫的白無常鬼。
更奇在他另一邊臉;卻黝黑非常。
飛鳥大師伸了一伸舌頭,道:“黑白天常,你一個全擔上好了。我無異議。
黑白天常冷哼一聲,卻覺渾身不自在,因為前面那于柴一般的老道。正以死雞一般的灰眼球子瞅住他。
“你是黑白無常?”
“你是枯木?
“果然像。
“你也一樣。
“你來做什么?”
“不是找你。
“找葉氏兄妹?”
“凡飛魚塘的人,天欲宮都要找。”
“找到之后如何?”
“殺了。”
“那你應該找我:“枯木冷冷地道:“我現在也是飛魚塘的人。”
“你本來不是。黑白無常冷冷地笑道:“我不容歡殺冒充飛魚塘的人。
“你來了我就是了。枯木要死不活地道:“我是沖著你。”
黑白無常左邊黑臉更黑,右邊白臉更白,張著血盆大口吼道:“你自己要送死,我就成全你。”
枯木道人毫無表情地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盯上你?”
他語言毫無變化他說:“三個月前,你在松紋觀所作所為?”
黑白無常談淡地道:“這樣的事我作過大多,如果每件都要記起來,那么我哪還有時間練功、殺人”
枯木道:“你不記得。我可以告訴你,你趁松紋觀年誕請醮把觀里洗劫一空,連寺廟道觀都敢掠動,未免太饑不擇食了。”
黑白無常道:“每逢寺觀春秋二祭,當神誕打醮之時,正是油水最多的時候。我下達在那時候,還選何時?”
他冷笑道:“再說,我是黑白無常,他們偏不拜,卻去拜其他
枯木打斷道:“但你連松紋觀的觀主也殺了。”
黑白無常道:“那老雜毛么?他已實在大老了,老得連我的命令都聽不懂了。哦,他是你什么人?”
枯木冷冷地道:“非親非故,但在我餓得走不動時扶我回觀去吃齋菜的老好人。
黑白無常嘖嘖地道:“你也窮過么?如果學我動手去搶,一定不會餓成這樣子。
飛鳥大師聽枯木道人與黑白無常冷冰冰的你一言我--語,像塊本頭似的,禁不住大叫道:“喂,你們像兩塊棺材板唱戲似的,是不是高手都這樣對話才能顯出自己高手?”
枯木冷冷地道:“你說對了。
飛鳥大師學得枯木的語調道:“其實是不是高手。要憑一樣事情才能證明。
枯木果然問:“什么事情?”
飛鳥大師道:“武功,武功好,才是高手,隱瞞不來,冒充不到的。
黑白無常道:“說的好。”忽然之間。整棟圍場像面粉砌成一般,潰倒了下來。
不論監獄還是衙門的圍墻,當然都不是用面粉砌的,圍墻忽墮,枯木一腳踩空,往下墮了下去,而鐘神秀陡地一拍地上,急掠而起,圍墻碎石,直罩飛鳥大師。
墻是黑白無常應未遲暗中運力踩碎的。枯木飛躍之時,黑白無常急嘯而追擊,手中多了一面破扇,卻是精鑰打造的。直劈枯木!
這一未落地前一剎那間,黑白無常應未遲的鋼扇不知擊中了枯本身上多少下!
枯木在飛墮之際。卻只做了一件事。
他怪叫一聲,反手在門頂天靈蓋附近,用力一拍!
這一下完全違反了任何門派任何武功的規律。但是枯木這自拍一家之后,黑白無常連擊中他三十四招,其中有九處要害,但都如中朽木。又似一刀砍在霉木上,全不著力。。
枯木一到地,左手抽出量頭,右手抽出量尾,雙手一捏,兩量各彈出一段二尺長量身。四下一接合,長足九尺,量之前端如刃。長四寸,形似鴨嘴,中鋒凸露,這幾下都在星逝電閃間完成,“味”地一聲,量已刺入黑白無常胯下。
黑白無常修嚎一聲,像“人柱”般被刺串在量上。
枯木又在天靈蓋上自擊一掌,“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血未吐盡,便道:“我這是自創的‘自擊天門.封宮閉穴’的‘枯木神功’,憑你功力,再打我十數下,也是枉然。”
他立即說話是怕黑白無常應未遲沒有聽見就死去未免死不瞑目.枯木最不容歡他所殺的人不明白是被什么武功所殺,可是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覺得說得太遲了一些,因為黑白無常應未遲已然死去。
一句話總結:一個神族少女和一個“學做人”的獸王之間愛而不得的癡戀故事。
一個男人若太過深情,必然會一生專情于一個女人,再不會將心給予別人,一個男人若太過剛猛,必然會不顧一切迸發出無可阻擋的力量,而蚩尤,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太過深情又太過剛猛的男人。
(原著精彩片段一):
阿珩尖叫著,下意識地緊抱住蚩尤,風聲呼呼地在耳畔吹過,青絲飛起,迷亂了她的眼睛。
這一刻,萬丈懸崖,兩人疾落如流星,命懸一線,她的世界被逼得只有了他,不得不依靠他。
阿珩瞪著蚩尤,眼中似恨似怨,“放開我!”
蚩尤背上挨了少昊一掌,懷里的阿珩又燙如火炭,痛得他呲牙咧嘴,卻嬉皮笑臉地說:“不放手,你殺了我也不放手!”
少昊看到阿珩也被帶下懸崖,忙召喚玄鳥,飛躍而下,急急追來。
眼看著蚩尤和阿珩好像就要觸地,蚩尤長嘯,逍遙從谷底飛掠而出,接住了蚩尤和阿珩,一個盤旋提升,向遠處飛去,蚩尤回頭看了看少昊,居然得意洋洋地咧嘴一笑,做了個鬼臉。
逍遙一振翅就消失不見了,遨游九天的大鵬根本不是玄鳥所能追趕。
少昊呆立在玄鳥背上,癡看著長空浩蕩,晚風清涼,山嵐聚,霧靄散,他的指間似乎還有阿珩的余溫,可是,她又一次從他指間離去。
少昊心內滋味復雜,他當然可以調遣手下的力量去搜尋阿珩,可是他能嗎?在難以分辨的悲傷中,隱隱竟然對蚩尤有一點羨慕,張狂無忌,隨心所欲也許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可真正能做到不怕生死、不計得失、不懼世人眼光的又有幾個?
逍遙的速度比兩百多年前更快了,不過盞茶工夫,就進入神農國內,它速度漸慢,越飛越低,落在九黎。
“放開我!”阿珩用力掙扎著,想甩脫蚩尤。
蚩尤拿出一截龍筋,把自己的左手和阿珩的右手捆在一起,打了個死結,決絕地說:“什么時候你想起我了,我什么時候解開它。”
阿珩氣得怒嚷:“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
“那我們就這么一輩子。”
蚩尤強拖著阿珩往前走。
在這個遠離紅塵繁華的地方,兩百年的時光就像是不存在一樣,一切都是老樣子。
風尾竹間的竹樓依舊是老樣子,半新不舊,竹臺上停著幾只不知名的鳥,唧唧喳喳地叫著。
白色石塊砌成的祭天臺,因為日日維護,絲毫不見陳舊,潔白如新,周圍懸掛的獸骨風鈴有的潔白,有的泛黃,和從前一樣,風一過,就叮叮當當地響。
祭臺的外面,全是桃樹,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兩百年前,這里還沒有這么多桃樹,看來是這兩百年間栽下的。
蚩尤推開竹樓的門,把阿珩拖到竹臺上,“還記得這里嗎?”
阿珩冷冰冰地說:“不記得!”
蚩尤指著山坡上的桃樹問:“記得那里嗎?”
“不記得!”
他抱著阿珩躍下竹臺,從桃林間漫步走過,“有沒有想起一點過去?我們曾許諾不管身在何處,當桃花盛開時,都相會于桃花樹下,不見不散。”
阿珩看著四處的桃花,若有所思,蚩尤滿眼期盼。
阿珩忽然淡淡一笑,“我倒是想起有一次我和少昊相逢于桃花樹下,那天正好是高辛的放燈節,他帶我去看河燈,我們同乘玄鳥,從高空俯瞰高辛,整個大地星辰密布,可真美啊!”
蚩尤神色難看,緊緊地抓著阿珩的手,阿珩不耐煩地說:“不要白費時間,忘記了就是忘記了。”
蚩尤牽著阿珩走到一株大桃樹下,“還記得這里嗎?”
阿珩無聊地打量了一眼,“一株比別的桃樹更大些的桃樹。”
蚩尤握著她的手去摸樹上刻的字,“這些字呢?”
阿珩淡淡看了幾眼,嗤地譏笑,“寫這么多的蚩尤做什么?難道以前的那個阿珩寫的?她可真夠閑的!”
“你我約定桃花樹下不見不散,可是我失約了。第一次,因為炎帝當日亡故,云桑下令封山,我沒能趕來;第二次,因為我怒你嫁給了少昊,以為你已經變心,收到你的衣袍后,雖然明白了你的心意,可又很你水性楊花,但其實我來了,看看我身上的衣袍,我又撿了回去。”蚩尤強把阿珩的手摁倒她用簪子刻的字上,“你罵得很對,‘既不守諾,何必許諾?’諾言的意義就在于明知不能為、不可為時,也要拼命做到。”
阿珩手指冰涼,沒有任何反應,蚩尤把她的手摁在心口,“今生今世,永無第三次!”
阿珩甩脫他的手,冷冷說:“即使我需要男人的諾言也自會去找我的夫君少昊要,不勞您多事!”
蚩尤神色黯然,默站了一瞬,拉著阿珩繼續邊走邊看周圍景致,行到祭臺邊,他拖著阿珩坐下,“兩百年不見,你就不想知道這些年我做了些什么嗎?”
阿珩好笑,“我根本不記得你了,干嘛要關心你做過什么?”
蚩尤悲傷地看著阿珩,阿珩低下頭,撕扯著龍筋,想把它解開。
他們面前是百畝桃林,山風吹過,綠葉翻滾,猶如綠色的波濤,祭臺四周的風鈴時急時緩地響著。
叮當、叮當……
反反復復的聲音越發凸顯出山野的靜謐。
良久的沉默后,蚩尤低沉的聲音乍然響起,“你認識的巫王已經死了,米朵和金丹也走了,米朵老時,一直想再見你一面,說什么都不求,就是想再給你做頓飯吃。她一遍遍追問你的下落,我卻無言以對。米朵惦記著你愛喝酒嘎,每年都把最好的酒嘎用石壇封好,埋在桃樹下,這邊的幾十株桃樹,每株下面都埋著一壇米朵為你做的酒嘎。她老得眼睛都看不清時,依舊掙扎著為你做了一壇酒嘎。”
阿珩解龍筋的手不知不覺停了,凝視著桃林,咬著唇,一聲不吭。
“頭幾十年,每年四月,我來九黎時,都和他們一塊兒喝酒嘎,金丹陪著我種桃樹,米朵把酒壇埋到屬下,我喜歡聽他們談論你,就好似你仍在一樣。后來他們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無數個夜里,轉輾反側,夜不能寐,我真正理解了師傅的感受,漫長的生命就是最大的懲罰,很多時候我會忍不住大笑,因為,我活該!”
蚩尤的頭深埋著,阿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鬢角的白發,以他的年齡和神力,實不該如此。她輕嘆了口氣,溫和地說:“反正我已經全都忘記了,你也不必愧疚,你就當作我沒有復生,把我全忘了吧!”阿珩一邊說話,一邊居然悄悄地解開了龍筋。
蚩尤沉聲問:“要怎么樣你才能原諒我?”
阿珩猛然跳起,撒腿就跑,“讓我重新開始,我就原諒你。”
蚩尤反應十分機敏,立即就追上來,在桃林中抓住了她,阿珩又踢又踹又罵:“我已經全忘記了,我想重新開始,我就要重新開始!”
蚩尤神色悲痛,默默地盯著她,一瞬后,突然把她用力抱起,扛在肩頭,躍到逍遙背上,“好,讓你重新開始!”
阿珩不停地打著蚩尤,“放下我,放下我!”蚩尤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駕馭逍遙疾馳。
一會兒后,逍遙落在了一處曠野中。蚩尤像栽蔥一般,把阿珩立到地上,阿珩剛一站穩,轉身就逃。
蚩尤倒不著急,倚著逍遙,好整以暇地所:“你跑吧,跑一次,我抓一次,看看是你跑得快,還是我追得快。”
阿珩腳步一頓,回過神,又是無奈,又是憤怒地喊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重新開始嗎?我們就重新開始!”
阿珩對蚩尤不停地作揖行禮,近乎哀求地說:“蚩尤,蚩尤大將軍,我已經忘記了你,你堂堂一國大將,何必再糾纏不休?比無賴還不如!”
蚩尤靠著逍遙,抱臂而笑,滿不在乎地說:“我就是糾纏不休又如何?我就是個無賴又如何?”
阿珩氣得雙目噴火,破口大罵:“混蛋,禽獸,野獸,禽獸不如的混蛋,蛇蝎心腸……”
蚩尤笑瞇瞇地聽著,邊聽邊點評“這句‘禽獸不如’罵得很好,禽獸當然不如我了,它們見了我逃都來不及!蛇蝎心腸……”蚩尤咂巴著嘴,搖搖頭,“不好,不好!太娘氣了!你好歹想個更毒辣的野獸來比喻……”
阿珩氣得渾身打顫,理也講不通,罵也罵不過,怒火上涌,直接動手!
幾團赤紅的火焰飛向蚩尤,蚩尤撒腿就跑,阿珩追在后面七拐八繞,竟然跑進了一座城池中,之日應該是個節日,大街上人來人往,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好好打抱不平者看一個瘦弱女子追著一個魁梧大漢跑,動了憐香惜玉之心,時不時踢跟木頭扔塊瓜果,阻攔蚩尤。
蚩尤在人群中鉆來鉆去,每次看似阿珩就要打到他,她尤如泥鰍一般遛了,氣得阿珩什么都顧不上,一心只想抓住他。
蚩尤邊跑邊叫:“好媳婦,我知道我這次錯了,讓你傷心了,下次再不敢了,我一定信你,敬你,疼你護你……我不會相信我聽到的,也不會相信我看到的,我只相信我心感受到的!好媳婦,你饒我一次,就這一次……”
原來是小兩口鬧別扭,眾人都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七嘴八舌地相勸。
阿珩不知是氣還是羞,滿面通紅,泫然欲泣,恨恨地跺著腳對蚩尤嚷:“我是少昊的媳婦,不是你的!”
蚩尤腳步立停,回身盯著阿珩,似傷又似怒,硬梆梆地說:“他休想!”
阿珩看到他的樣子,自己的氣反倒消了,笑笑說:“我樂意,他就能想!你可管不著!”
蚩尤臉色越發難看,阿珩越發高興,也不想打蚩尤了,竟然轉身要走了。
蚩尤凝視著她的背影,壓下胸臆間的不適,強行凝聚靈力。
從南邊傳來幾聲悶雷一般的聲音,好似貌似東西炸裂了,幾道紅光沖天而起,剎那間南邊的天空已經火海一片,整座城池都籠罩在紅光中。
所有人都看向南邊,目瞪口呆,沒有一絲聲音,整座城池好似變成了死城。半晌,有老者高舉雙臂,哭嚎道:“天哪!博父山的山神又發怒了!”
男女老幼紛紛跪倒在地,對著博父山跪拜,泣求山神息怒,有人哭叫道:“我們去求西陵娘娘。”眾人紛紛附和,人群匯聚在一起,一步一跪,朝著城外的祭臺而去。
阿珩倉皇地打量著四周,這才明白為什么她有似曾相識之感,原來這里竟然是博父國。
天邊的瀲滟紅光,遮蓋了星辰,暗淡了燈光,大街小巷都籠罩在迷蒙的紅光中。蚩尤一身泣血紅袍,站在街道中央,腳踩大地,頭望蒼天,凝然不動,好似世間萬物都不看在眼內,也全不在乎。
阿珩驚駭地盯著他,“你是個瘋子!”
蚩尤含笑道:“兩百七十年前,有個叫西陵珩的女子,滅了祝融的練功爐,救了博父國,至今博父國內到處都是西陵珩的祭壇,今日就是祝禱西陵娘娘的滅火節。兩百七十年后,蚩尤點燃了博父山,你若今日離開,那就讓它燒去吧!我倒是要看看,如今的天下誰有膽子滅蚩尤的火爐?”兩百年來,在蚩尤的雷霆手段、鐵血政策下,他的名字在神農國等同于死亡,根本無人敢違逆。
(原著精彩片段二):
第三日,天下百姓同慶,他們會點燃自己親手做的花燈,把燈放入河流,祝福高辛的大王姬健康平安地長大,也祈禱她為高辛帶來幸福安寧。
阿珩親手做了一個蓮花燈,把為女兒祈求平安如意的心愿全部融入了蓮花燈中。
夜色降臨時,少昊和阿珩走到城樓上,城下已經聚合了無數百姓,都等著看王妃為王姬做的燈。
少昊微笑著說:“今日我和你們-樣,只是一個希望女兒平安長大的父親,謝謝你們來為我的女兒一同祈福。”
高辛百姓高聲歡呼。
阿珩將冰綃做的花燈放在手掌上,少昊將花燈點燃,隨著燈光越變越亮,就好似一朵藍色的蓮花在阿珩掌間盈盈綻放,映照著一對璧人,令人幾覺不是世間是仙境。
少昊彎身抱起了小夭,往城樓邊走去,阿珩小心翼翼地捧著蓮花燈,走在他身側。
蚩尤站在人群中,仰頭望著城樓。
漆黑的夜色中,從城樓下望上去,看不清楚他們一家三口的樣子,只看見一條藍色的蓮花盛放在半空,朦朧的藍光中,他們的身影穿過雕梁畫棟,男子豐神俊朗,女子溫柔婉約,再加上一個在父親懷里不安分地動著的小影子,顯得十分美麗溫馨。
高辛的百姓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直到藍光越去越遠,他們一家三口消失在玉宇瓊樓中,他們才依依不舍地散開。
蚩尤卻依舊站立未動,似不相信剛才看見的一幕。可是,剛才少昊點燃燈的一瞬,在剎那的明亮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阿珩眼角眉梢的溫柔深情。
蚩尤昨日才蘇醒,醒來時,他躺在北冥水中,仰望著碧藍的天空,只覺神清氣爽,四肢百骸蘊滿力量,他竟然因禍得福,神力大進。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是他清楚地記得在他沉睡前,阿珩緊握著他的手,溫柔地凝視著他。
蚩尤忍不住大笑,躍到逍遙背上,對逍遙近乎炫耀地說:“我要回家了!你家雖大,可只有你一個,我家雖小,可有阿珩!”
一路疾馳,天高地闊,山水帶笑。
當看到九黎山上漫天遍地的桃花時,他覺得眼熱心燙,竟然都等不及逍遙落地,直接飛躍而下,沖入桃林。
“阿珩,阿珩!我回來了!我回家了!”
竹樓冷清清,碧螺簾子斷裂得參差不齊,天青紗上都是鳥的糞便,菜園里荒草蔓生,若不是還有青石壘起的埂,根本看不出是個菜園。竹籬笆疏于打理,已經倒塌了一大半,紅色的薔薇花長得亂七八糟,連門前的路都堵死了。
只有檐下的風鈴,還在叮當叮當作響,聲音哀凄荒涼。
蚩尤怔怔看著他的“家”,心神慌亂,他究竟沉睡了多久?阿珩出事了嗎?
他飛奔向桃花樹,滿樹桃花,朵朵盛開。可桃花樹下空無一人,只有一行血紅的字跡:
承恩殿,那是少昊所居的宮殿,天下最華美的宮殿。
“我不信!”蚩尤一掌揮出,桃花樹連根而起,他躍上逍遙,趕往高辛。
一路而來,到處都是張燈結彩,歡聲笑語,人人都議論著少昊為女兒舉行盛大的生辰慶典。
蚩尤高興地松了口氣,少昊已經又納妃了,抓著個人問:“少昊娶的是哪族女子?”
“軒轅族啊!”對方的眼神奇怪,如看白癡。
蚩尤的心一沉,“又娶了一個軒轅族的女子?”難道阿珩出了意外……他不敢再想。
對方笑了,“天下皆知,少昊只有一妃,軒轅族的王姬啊!長王姬是他們的女兒!”
蚩尤猶如被天打雷劈,耳朵嗡嗡直響,不管有多少事實擺在他面前,他都不相信,阿珩親手布置了九黎的竹樓,親口告訴他,這是他們的家。
可是,在城樓下,他親眼看到少昊和阿珩抱著女兒,笑著接受所有百姓的歡呼祝福。他們一家三口正大光明的溫馨刺痛了他的雙眼,他第一次意識到,有些東西是他永遠給不了阿珩的。
難道這就是阿珩背棄他的原因?
高辛多水,城樓依水而建,北面就是一條寬闊的河,少昊和阿珩帶著小夭沿著臺階,走到水岸邊。
少昊把小夭放到地上,又怕她會掉到水里,雙手仍扶著她,阿珩蹲在臺階上,把藍色蓮花燈放到了水面上。
少昊對阿珩說:“許個愿吧。”
阿珩閉著眼睛,虔誠地祈求女兒一生平安,她睜開眼睛,“許好了。”
少昊指著花燈,對小夭說:“和爹爹一起用力推,把燈放出去,好不好?”
小夭十分喜歡花燈亮晶晶的樣子,不肯推走,反倒用小手不停地去抓燈。
少昊笑著去抓她的手,也不是真抓,只是一擋一擋地逗著她玩,不讓她被火燙著,小夭興奮得尖叫,咯咯直笑。阿珩也不禁笑起來。
少昊看小夭玩累了,才握住她的小手去推燈,哄著她說:“乖,推一下,待會兒爹爹給你個更好玩的東西。”
少昊和小夭一起把燈推出去,花燈飄入了河流中,向著遠處飄去。
少昊抱著小夭站起來,和阿珩并肩而立,目送著藍色的蓮花越飄越遠,慢慢匯入花燈的海洋中,直到再分不清楚哪盞燈是他們的,才轉身打算離去,卻見臺階上站著一個氣宇軒昂的紅衣男子,不知道他如何進來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
少昊感受到對方身上強大的靈力,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凝聚靈力,想要擊退擅自闖入者,卻發現阿珩呼吸急促,身子輕顫,立即明白來的是誰。
少昊把小夭交給阿珩,走到臺階下去欣賞河上的燈景。
蚩尤沿階而下,臉色蒼白,雙目漆黑,里面熊熊燃燒著悲傷和憤怒。
“為什么?”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強自壓抑著怒氣,如一頭受傷的野獸。
阿珩緊緊抱著小夭,眼中珠淚盈盈,一言不發。
小夭從不畏生,烏溜溜的眼珠盯著蚩尤,伸手去摸他。
溫軟的小手撫到他的臉上,蚩尤只覺心中莫名的激蕩,不禁握住了小夭的手,“這是不是我的孩子?”雖然明知道孩子的出生時間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可仍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幾團火靈凝聚的彩色火球突然飛上了天空,綻放出最絢爛的煙花,金黃的菊花、朱紅的牡丹、潔白的梅花……一時間,漫天繽紛,光華璀璨。
小夭喜不自禁,指著天空,扭頭沖著少昊大叫:“爹,爹。”
少昊下意識地回身,對小夭微笑。
在突然而至的光亮中,小夭的面容一清二楚,和少昊有七八分相像,只要看到她的臉就知道她是誰的孩子。
小夭雙手伸向少昊,“爹爹。”要少昊抱她。
蚩尤覺得猶如墜入了最寒冷的冰窟,身子無法抑制地直打寒顫,雙眸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全部熄滅,明明四周燈火璀璨,可天地在他眼中驟然變得漆黑。
西陵珩背叛了他,欺騙了他!
一個瞬間,蚩尤的眼神變得冷血殘酷,起了殺心。
阿珩抱著小夭驚恐地后退,蚩尤卻一把抓過小夭,扔給少昊。
少昊察覺有異,可蚩尤的靈力比過去更強大了,等少昊急急接住小夭,已經根本來不及救阿珩。
蚩尤和阿珩身周全是旋轉的風刃,把他們圍得密不透風,幾把尖刀從背后插向阿珩的心臟,已經刺入了她的肌膚。
阿珩感受到刀刃入骨之痛,神色竟然一松,好似終于擺脫了所有的束縛和重擔,沒有絲毫抵抗,只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蚩尤,眼中卻滴下一串串淚來。
那淚珠好似打到了蚩尤最柔軟的心尖上,他整個心都漣漪激蕩,靈氣竟然無以為繼。風刃消失,阿珩背上已是鮮血淋漓,滴滴答答直往下流。
蚩尤盯著阿珩,一步步后退,慘笑著說:“你明明知道讓我相信一個人有多難!我對視若父親的炎帝、親如兄弟的榆罔都仍有戒備,可對你……”他的手狠狠地敲打著心口,好似要把心砸開,攤開給阿珩看,“我把你放在了這里。如果要反悔為什么不早點?為什么等到我撤掉了所有的防備,任憑你長驅直入,霸占了我身體里最柔軟的地方時,你再來隨意踐踏?別人即使砍下我的頭、剝了我的皮,我都不疼!而你……我會很疼!”蚩尤面色慘白,看著阿珩,帶著隱隱的祈求,似乎求她告訴他一句,她沒有背叛他!
阿珩緊咬著唇,一言不發,只身子輕輕而顫。小夭根本不明白短短一瞬母親已經在生死間走了一遭,反而被蚩尤蕩起的風刃逗笑,拍著小手嚷:“爹爹,你看,風在跳舞,紅衣叔叔好厲害!”
小夭的嬌聲軟語入耳,蚩尤猶如被雷擊,身子搖晃了一下,叔叔?阿珩的女兒叫他叔叔!
他盯著阿珩,幾次抬手,卻手顫得根本無法凝聚靈力,他悲笑著搖頭,“西陵珩,你對我許的諾言,只要我不允許你收回,你就休想收回!”大笑聲中,他躍上逍遙,絕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