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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詳情介紹:

故事:丈夫在山里失蹤,10年后我走進家店鋪,在蠟像里發現他蹤跡

本故事已由作者:小乖007,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每天讀點故事”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肖蓉的電話打來時我還在夢游周公,卻在她慌張的聲音從擴音器里炸開時,瞬間清醒,倉皇失措。

“茶南路新開一個蠟像館,里面居然有肖盟的蠟像,雕的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店主叫宗渭,你認識嗎?”

丈夫在山里失蹤,10年后我走進家店鋪,在蠟像里發現他蹤跡。

肖盟,這兩個字讓我過往十年沉陷在水深火熱的沼澤中痛不欲生。

他是我的摯愛,十年前一場探險旅行讓他和四名隊友消失在屋瓦山的茫茫迷霧之中,救援隊多次上山找尋施救,可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后來所有人都漸漸絕望,甚至編出一段迷幻的說辭,說他們穿越了時空,或者墜入了黑洞。

十年了,肖盟這個名字漸漸從我的生活中淡掉,身邊的人刻意不去提及,刻意回避關于他的一切。

縱使這樣仍阻止不了他在我的心里肆意生長,連同我們曾在一起的每一幀畫面,每一聲歡笑,都烙印般刻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無法磨滅。

我很好奇,誰會和我一樣?仍然紀念著他,還能雕出他的模樣。

2

沉香木的牌匾上三個砂金色的楷字,“沙利葉”,赫然醒目,大門依然是純黑色的。

上半截是中式花格鏤空的窗,特立獨行的風格和車水馬龍的街頭略顯格格不入,門上了鎖,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

我一連去了五天都撲了空,直到第六天,那扇門終于打開了。

回過頭,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穿著亞麻的白衣,有些長的頭發凌亂地扎在后腦勺,散碎的劉海下,是一雙憂郁又深邃的眼睛,鼻梁很挺,星星點點的黑色胡渣布滿了下顎,標志性的藝術家模樣。

“哦您好,我叫洛千,是慕名而來的,您這是,蠟像館?”我環顧四周,方正的房子,一覽無余,角落里杵著兩尊蠟像,一個是草帽路飛,一個是魁梧綠巨人,不知肖蓉是從哪看到她哥的蠟像的。

“想給您自己雕塑還是?”他走近,寬厚的肩膀,擋住了我窺探的視線。

“不不,太麻煩了......您這兒有雕好的嗎?我選選。”

“噗~”他忽然大笑起來,“您當是挑蘿卜白菜?雕塑一件蠟像價格不菲,為何要選別人的?還是,您想選個再世潘安帶回家,聊解寂寞?”

頓時對他起初的好感蕩然無存,壓著飆起的火想趕快離開,卻被他攔住了去路。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卻在跟他對視的時候,他又噗地一聲笑出來。

“我是要給我自己雕一尊!”

想釣大魚,長線還是要放的,男人背后不遠處掛著一個落地的畫框,從一進門我就被它吸引了,那是一副賈科梅蒂風格的畫,灰暗的色調草草的勾勒出一個男人的身影,孤瘦且單薄、顫抖且扭動。

不知道是不是那副壓抑又乖張的畫,總勾著人不自主地想探視,我總覺得那副畫的后面不簡單,說不定就藏著某個機關,打開之后,就能看到肖盟的蠟像。

他和肖盟到底是什么關系?宗渭,我甚至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3

“你確定你看到你哥的蠟像了?”出了門我就給肖蓉打了電話,剛剛刷卡機上蹦出的五位數,疼得我心慌。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肖盟的樣子化成灰我都記得。”對面是噼啦啪啦嚼著薯片的囫圇聲。

“我那天也是恰巧路過,被那黑底金光的牌匾吸引了去,沙利葉,你知道沙利葉是什么意思嗎?在啟示文里,沙利葉是墮天使之一,擁有光和暗的雙重身份,邪惡又崇高。

什么店會取這么矯情的名字?我就湊進去想看看到底是賣什么的,誰知剛進門就看到了肖盟的蠟像,直立立地矗在那,逼真程度可以以假亂真,我當時鼻子一酸,差點一拳頭砸他胸口上。

緩過神來時,我發現這家店是新開的,還正在整理,很多蠟像隨意擺著,滿屋狼籍。宗渭走過來告訴我這幾天打掃戰場,不營業,給了我一張名片就打發我走了。

我想去問個究竟,可是旁邊都是搬家的工人十分嘈雜,不得已我只能先打道回府。”

我是懂肖蓉的,表面上我們都用穿越消失來安慰自己,實則都明白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我們害怕去接受九死一生的結果,所以當死胡同里突然出現一點驚喜,誰都不敢打掃驚蛇,只能慢慢抽絲剝繭。

4

宗渭的電話是在第三天的下午六點多打來的,他說有一些細節數據需要再核對一下,希望我能過去。

我爽快地答應了,出了公司的門,一道閃電氣勢洶洶地劈開深藍色的天幕,耀眼的白光利刃一般揮舞而下,晃的人睜不開眼。天空瞬間黑了下來,眼見就要下暴雨了。

前腳剛進宗渭的店門,后腳大雨磅礴而至,雷洪轟隆隆,震耳欲聾。

宗渭捋著皮尺,在我身側仔細量著,鵝黃的燈光下,我再次審視這件屋子,本該是復古的格調,卻處處透著現代氣息,像幽柔的古典和超現實的碰撞,火花四濺。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

“喂,什么!?別急,我馬上過去!”掛了電話他急匆匆地要往門外的傾盆大雨里沖,想來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根據他的導航,我們先去了一個郊區的別墅接人,車上他一直在打電話,我大概聽明白了,像是他的親友重病需要治療,而我們現在去接的,是私人醫生。

這么折騰,為什么不直接送醫院呢?我挺好奇的。

大概二十分鐘后,私人醫生上了車,后視鏡里,是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白襯衫條紋棕色西服的男人,約摸50多歲,拎著銀色的箱子。

一上車他就詢問病情,“怎么回事?又復發了嗎?”很熟稔的樣子。

“對,可能最近轉涼受了風寒,他就像個脆弱的小樹苗,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要了他的命,唉。”

駕車一路上了高速,開了大概半個小時,下高速轉小道,路越來越泥濘,周邊越來越荒蕪,像是進了鄉間,終于在雨停之際,我們到了。

5

那是棟新起的兩層小樓,紅瓦灰墻,端正地坐落在一片田地旁,離這不遠的幾棟平房,墻身已經掉的看不出顏色,滿是被歲月腐朽的痕跡,這么一對比,新舊分明,十分扎眼。

宗渭急匆匆地走在前面,這時從臥室走出來一位頭發花白,滿臉皺褶的阿姨,雖然身穿精致的真絲套裝,卻掩不住吃過苦的農婦模樣。

“小宗啊,你們終于來了,快來看看小滿!”說著阿姨拉扯著醫生進了臥室。

我也跟著湊過去,下一幕驚呆了我,只見房間擺著各種醫療器械,滴滴作響的生命檢測儀,一柜子各色液體的瓶子,甚至角落里還擺放著一臺心臟起搏器。這簡直就是個小型ICU!

潔白的床上躺著一個男人,看樣子有三十幾歲,浮腫且煞白的臉像一塊發了面的饅頭,把右眉骨處一顆豌豆大小的紅痣,映得分外血紅。

他的鼻息處插著吸氧管,管子另一端連著咕咕冒泡的罐子,針孔疤痕新舊重疊的手臂上埋著軟管,連著白色的吊瓶,液體一滴一滴注入他的身體。

“都怪我,前兩天氣溫降低,他不愿意穿外套,都怪我,我不應該由著他的,一晚上連著犯了三次了,抽得暈過去了。”阿姨說著掩面落淚。

宗渭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醫生忙活了半天,眼見床上男孩的臉色從剛開始的蒼白到慢慢恢復稍稍血色,大家才松了口氣。

宗渭跟著醫生去了客廳。臥室很寬大,我卻覺得很局促,不知道能幫得上什么忙,看著阿姨小心翼翼給男孩掉嘴角的污漬,小心翼翼地檢查男孩身上的各個管線。

“阿姨,我在報社工作,之前采訪過一些醫術界的知名學者,不知道這位先生他得的是什么病?也許我可以幫忙引薦,現在的科技那么發達,不應該這樣在家拖著。”

阿姨回頭看了我一眼,很感激地微笑一下,然后深深嘆了口氣,“國內能瞧的大夫都瞧過了,小時候他從樓梯摔下來,傷了腦袋,影響了智力,還落下了癲癇的毛病。

每次一激動或者感冒發燒就會發病,每次發病都是口吐白沫,抽到暈厥,我可憐的孩子遭了多少罪啊!”

“他是我的小兒子,叫龍小滿,六歲那年在學校從樓梯上摔下來得了這個病,智力永遠定格了在六歲。

繼發性腦損傷又導致了生活無法自理,清醒的時候會開心的喊我媽媽,會自己用畫筆畫出五顏六色的彩虹,可更多的時候,就是這樣躺著。

我慢慢變老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他好起來的那天,我真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他該怎么辦。”

龍小滿,這個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宗渭進來時,阿姨正把她的身份證信息拿給我拍照,我告訴她可以幫她在圈子里推廣,靠著人脈關系,找到更權威的醫療機構。

啪!宗渭一把搶了過去,滿眼的提防,“你干什么!”

“小宗,人家姑娘是想幫我找醫學專家的,你別嚇著人家。”阿姨忙過來解圍。

“我是想......”他的眼神很兇,像匹暴躁的狼,讓人望而生畏,生生逼退了我嘴邊的話。

“不用勞煩!之前不是沒有人想趟這趟渾水,嘴上說著真善美,實則是想分一杯羹,阿姨,你都忘了嗎?那些人空口白牙許給你的善款你見著了幾分?最后還被潑得一身污水。”

我不知道之前他們看病之路到底遭受了怎樣的坎坷和磨難,讓他們如此忌憚和敏感,想來那時應該過得很艱難吧,可是看這富麗堂皇的屋子,應該是不差錢的主兒,還要籌善款嗎?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龍小滿這個名字像是長在我的記憶深處里,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到底在哪見到過?

把醫生送回了家,車上只剩下我和宗渭,氣氛一度尷尬到了極點。我不想搭理他,明明是火熱著一顆心要幫忙的,卻被倒打一耙,找誰說理去?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郁郁寡歡,絮絮叨叨起來,“龍小滿是我從上大學起資助的貧困家庭,我是孤兒,阿姨把我當親人,給了我太多我可望而不可即的親情,你說人生在世圖什么?

不就是這點溫暖嗎,所以我把這些年賺的錢,都用在了他們身上。”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疲憊,雙目空洞地看著前方,混沌的黑暗被遠光燈刺開兩束光路,局限的光明外又是無盡的黑暗,看不穿,越不過。

真的會有人那么無私地把所有身價賭在一個智力低下的癲癇患者身上?他圖什么?圖知冷知熱的噓寒問暖?圖圓了缺憾的那個兒時夢?

人就是這樣吧,童年時缺席的東西,長大后便會瘋狂彌補,無所謂值不值得,那些殤是扎進心底的刺,動輒要命,痛入骨髓。

6

“什么!龍小滿?!”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電話那頭的肖蓉打斷了,能聽得出來她十分的震驚,以及錯愕。

“你,認識他?”我試探地問。

“不,不認識。”對面猶豫著否認,沉默了幾秒鐘后,又耐不住問我,“他,怎么樣了?還活著嗎?還......好嗎?”

這叫不認識的樣子嗎?明明很關心。

腦子靈光一現,我突然想起來了,十年前在學校給肖盟收拾遺物的時候,曾在一個陳舊的盒子里看到過一沓打款收據,收款人姓名一欄,寫的就是龍小滿!

后來肖蓉怕我觸景傷情,趁我不在的功夫把那箱東西帶回了家,說她這個當妹妹的來保管更好。

這么說,肖盟,和宗渭,都一直在默默資助著龍小滿?肖蓉說他哥中了蠱一樣,每月辛苦打工賺錢貼補龍小滿。

這中間,是有什么聯系嗎?我想過直接去問個究竟,可事到如今,真是不敢輕舉妄動,當年警方都毫無頭緒的懸案,蟄伏十年終于有了一點蛛絲馬跡,切不可莽撞,斷了這絲縷的苗頭。

7

幾天后,我實在按耐不住,再次前往龍小滿的家,我想搞清楚他和肖盟聯系的紐帶在哪。

這次到來,真是老天助我,如晴天霹靂一般,竟讓我看到了肖盟的蠟像!

就那樣筆直地矗立在我的不遠處,那塊絨絨的青草坪上,真的如肖蓉所說,和真人相差無幾,連毛孔都清晰可見!

風一吹,他額前的碎發隨風飄起,似乎碎發下的那雙眼睛,也活了過來,如此生動,生動到讓我忘了呼吸。

若不是拼命克制,一下秒我就撲進了他的懷里,我太想他了,想到發狂。

“姑娘,你來了啊!快請進來。”身后傳來阿姨熱情的招呼,我生生把奪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回過頭,努力地揚起嘴角。

“阿姨,我上次說幫您聯系醫學專家,有些眉目了,特地過來跟您說說。”

“哦,是嗎,真是麻煩你了姑娘,你有心了!”

“姐......姐……”稚嫩的聲音打斷了我們,我看到阿姨身后的大門邊,露出一張男人的臉,右眉骨處的痣,宛若黏上的一顆紅豆。

正是那晚躺在病床上的那個男人,今天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還能自己下床走路了,只不過,走得顫顫巍巍,搖搖晃晃。

可能是常年服用激素藥物的原因,他看起來很是虛胖,臉上有色素沉著的斑斑點點,肚子上的游泳圈一層壓著一層。

外表看起來像個中年油膩大叔,可是舉止卻活潑雀躍的像只剛學會飛的小麻雀,特別是看到家里來了個陌生人,他又是害羞,又是興奮。

“姐姐。”連著喊了好幾聲。

我笑著答應他,“龍小滿同學,你好啊,我叫洛千,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我伸出右手,他連忙跌跌撞撞地急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好啊,我想和姐姐做朋友。”

阿姨去洗水果的時候,我去幫忙,不經意地問,“阿姨,院子里那具蠟像,是誰啊?還挺帥的呢。”

阿姨愣了一下,說,“哦,那是小宗雕塑的,前兩天下雨,倉庫漏了水,這具蠟像潮了,拿出來曬曬。

小宗這孩子不容易,從小無父無母,癡迷于塑造蠟像,能靠自己的夢想賺錢,是最幸福的事了。市里的門面多貴啊,我就把地下室騰出來,給他做了倉庫。”

“阿姨,我能不能去倉庫看看,瞻仰一下宗渭大師的手筆?”

“這個嘛。”她面露難色,“宗渭把倉庫鎖上了,特意交待除了他,不準外人進,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說一不二,阿姨我也沒辦法。”

8

吃飯的時候,三人落座,阿姨耐心地喂小滿飯,一口米一口菜,喝口湯擦擦嘴,這幾十年小滿就是這樣被她一勺一勺喂大的,這種耐力和決心,也只有親生母親能做到了。

我還是不死心,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宗渭告訴我,找他雕塑的很多都是深陷愛情里的癡男怨女,現實中得不到,便雕一個假的放身邊,你說,這院子里的俏男兒,是誰的心上人呢?

為什么不帶回家,放在這里日曬雨淋的?”

“姐姐,那是哥哥照著照片雕的。”

“別亂說話!食不言寢不語!你哥哥教你的你忘了?”阿姨不悅地打斷了小滿的話,“我不認識他,可能是宗渭照著畫兒上雕的吧。”

她去廚房趁飯的空,小滿悄悄從內側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讓我大驚失色!

照片上的,正是肖盟!那張照片是登山前,他和隊友們在山下合照的,還上傳了朋友圈,也是那張照片,成為了警方斷案最后的線索,這張照片當時被廣而公開,所以小滿有這種照片不算稀奇。

可是事情錯落在一起,似乎又變得凌亂了。肖盟資助過小滿,宗渭也資助過小滿,宗渭雕塑了肖盟,牽連的紐帶只能是小滿這個點了。

如果說龍阿姨是為了紀念肖盟曾經資助過自己,請宗渭雕了像,擺在家里供奉,這也說得過去,可她矢口否認認識肖盟,這就奇怪了,對于資助了自己的恩人,為什么是這種態度?

啪啦!突然的一個響聲從內廳傳出來,我連忙起身去看,循著聲,走進一間微暗的房間,房間應該是阿姨的臥室,床頭柜上擺著她年輕時的照片,而床另一邊的桌上,竟然擺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前面供著一尊香爐,香煙裊裊,香爐旁放著幾個小碟子,盛滿了瓜果梨桃,和各種小菜。

阿姨蹲在地上收拾碎了一地的瓷碗,見我進來,她有些慌亂,以最快的速度撿了碎渣,擁著我出了門。

我還沒問她便開口說,“那是我大兒子,今天十五,給他擺點好吃的。”

她的大兒子?!那個人,居然是她的大兒子?!我分外震驚,因為那張黑白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當年和肖盟一起失蹤的隊友之一!

我記得他,他叫龍木,我記得當年出事后,所有失聯者的家人都到了現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除了龍木,警方一直聯系不上他的家人。

我還記得,好像當年的那場探險旅行,就是龍木帶領的。他們在游戲里相識,肖盟對他十分敬畏,因為龍木在百慕大三角領域的研究,像打開了肖盟的另一個世界,萬花筒一般吸引著他。

對我無話不談的肖盟,談及龍木總是刻意回避,那時我不知道他們在預謀著什么,只當是年輕人愛玩刺激。

這么說,他們之間的牽連又多了一層。那么龍阿姨裝作不認識肖盟,這其中肯定有鬼!

離開前,我流連在肖盟蠟像前半晌,我身高到他的胸口,記得以前他總愛把禮物舉的高高讓我跳腳去夠,而此刻,我站在他的身前,抬眼就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頜,這是多少次魂牽夢繞的場景。

宗渭曾說過,制作蠟像的過程中至少要測量三次,才能雕塑出和原型一比一的高仿版人像,單憑一張照片,就算他是鬼斧神工的能工巧匠,也不能將一個陌生人的尺寸,估算的如此精確!

宗渭,他一定是認識,并且熟識肖盟的!

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對勁,我折回頭去了肖家。

9

“是千千來了啊。”肖媽媽見到我特別親切,想當年,要不是那場禍事,我們也許早就成婆媳了。

進了門,肖媽媽給我拿了雙專屬我的拖鞋,就扎進廚房,用竹籃拾掇了一堆好吃的,說這都是肖爸爸前幾天從農家帶來的土特產,城里買不到,讓我走時帶回去嘗鮮。

“伯母,您認識,宗渭嗎?”

肖媽媽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您認識,龍小滿嗎?”

當龍小滿三個字說出的時候,我看到肖媽媽臉色刷地蒼白,目露寒色,甚至眉心滲出了絲絲冷汗。

“不!我不認識。”她很慌亂,手里的竹籃一個沒拿穩摔在地上,里面的水果滾落一地。

不安和疑惑如濃重的迷霧瞬間繞上心頭,肖蓉和肖媽媽對龍小滿的態度,如出一轍,都是矢口否認。

可很明顯他們之間一定存在著什么過往,而且是非常不好的過往,能讓一貫臨危不懼的肖媽媽,局促不安,噤若寒蟬!這個龍小滿,他身上到底藏著什么驚天的秘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問肖媽媽要走了當年給肖盟收拾的那箱遺物。

沉甸甸地,一路捧著下了樓,我總覺真相離我很近了,就在指間,可是我想去抓住時,卻如風如沙,空空如也。

她們不愿意提及的過往到底是什么?肖盟一隊當年在屋瓦山到底發生了什么?龍小滿的身上到底掩埋著什么?宗渭和肖盟之間又存在著怎樣的牽連?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變得撲朔迷離了。

我仔細地翻查著那箱東西,曾經的甜蜜印記,化為利刃,萬箭齊發,那時有多甜,此刻就有多痛,很多我拼命埋葬的記憶,肆無忌憚地破土而出,把那層結了痂的傷口狠狠撕開,不留余地。

是在一個棕色牛皮的筆記本里,我找到了肖盟資助龍小滿的匯款單,一頁紙,一頁單據地夾著,把那筆記本撐得厚厚地。

我一張一張翻著,第一次打款的時間,大概是肖盟12歲時,第一筆錢,兩百塊,那應該是他私藏的零花錢吧。

后來慢慢變多,最后一次,也就是他上山的前幾天,那一筆打款記錄是五千,他一個月的生活費才三千,怪不得那時他常常打好幾份工。

翻到最后一頁時,里面竟夾著一張照片,應該年代久遠了,波浪形狀的邊角已經泛黃且磨損,照片里,是五個孩子穿著足球服,互相搭著肩膀,露齒大笑的樣子。

我第一眼就認出了肖盟,笑起來的樣子,真是一點沒變。

可是......不對啊?等等!那是什么?!只見肖盟旁邊站著的男孩子,他的右眉骨處,有一顆紅痣!如此熟悉!如此醒目!

再仔細看那眉眼,確是龍小滿無疑了!所以,肖盟和龍小滿自小就熟識?那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呢?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怎么像墜入了一個迷宮之中,越來越找不到方向了呢。

10

算算日子,肖蓉也該回來了,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無聲息。

等我沉不住找到她時,她興高采烈地告訴我,“洛千,我遇到真愛了。”

“這人你認識的。”她狡黠一笑,“宗渭。”

本來就攪和不清的一鍋粥,如今更亂了。

“你冷笑是什么意思?不看好我們嗎?”肖蓉撒著嬌說,完全一副墜入愛河的癡女模樣。

我故作輕松地聳聳肩,“開心就好。”

這個宗渭,絕不簡單。

跟公司請了個小長假,我帶著那張五個小伙伴的兒時照片,走上了尋找真相的征途。

剛剛接近真相,事情已然變得詭異而莫測,輾轉找到了照片上第三個小男孩的家時,震驚之感無以復加。

這三個小男孩,加上肖盟,四個孩子,都在十年前屋瓦山探險隊遇難的名單之中!照片上笑容燦爛的五個孩子,一個傻了,四個遇難,這絕對不是偶然。

更疑惑的是,這三個孩子的家長,在看到我拿出那張照片,聽到龍小滿這個名字之后,面色驟變,推搡著逐我出門,和肖媽媽的反應無異。他們似乎都在保護著一個秘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走出最后一戶人家時,我疲憊不堪,望著西下的夕陽,無奈和絕望如泛濫地潮水把我吞沒。迷茫,迷茫地看不到一點希望,孤立無援。

我總是懷抱著最后一點希望,我以為破解了這道謎題,肖盟就會回來,可是道阻且長,事與愿違。

11

“小姑娘,慢點走。”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喘息聲。

回頭看,是一位老婆婆,滿頭華發,拄著拐杖,緊趕慢趕地往我這一路小跑,喘息不止。

“婆婆,您有事嗎?”我忙上前攙扶住她。

“我......我知道你想問什么,該來的總歸會來,該結束的早該結束,這樣拖著,也許會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那年,幾個娃娃都在江市最好的私立小學讀書,能進那個學校的,動輒是千萬身價,名門望族,或者官宦子弟,書香世家。

我從我乖孫口里得知,龍小滿家境貧寒,他母親不知道拖了多少道關系,硬把他塞進去的,為的是從小涉入貴族圈層,改變他們窮苦的命運。他媽媽砸鍋賣鐵,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兒子的身上。

可是從小就愛攀比的那群娃娃,哪兒會懂這些人情世故?當大家知道龍小滿的真實身份后,就開始孤立、欺壓他,校園暴力像把巨大的錘子,生生砸在一個小娃娃嬌弱的身上,哪里受的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日,龍小滿從五樓的窗口墜下,摔在血泊里,這照片里的三個孩子,當時都在案發現場。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幾個孩子被家長帶回了家,再次被請進警局時,家長們互相都沒通過氣兒,甚至都沒見過面,卻如此默契地交給自己的孩子一模一樣的說辭,說龍小滿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跟他人無關。

再加上家長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人脈路數,讓一個沒有后臺支撐的人啞巴吃黃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掩蓋了過去,學校的監控適時的壞掉了,所有學生和老師都說,龍小滿是自己掉下去的。

呵呵,因為在那個圈子里,龍小滿本來就像個異類,早該被抹去。

后來,幾個家長,不約而同地給孩子們轉了學,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開始了新的生活。

可是,心真的能安嗎?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我的乖孫在那場探險中糟了難,至今下落不明,這全是報應啊!”

婆婆深深嘆了口氣,暗黃的眼珠是混濁的,卻在夕陽的照耀下,散發著如炬的光,是看破世俗的悲哀和無奈。

所以,當時的龍小滿,到底是自己失足,還是被幾個孩子推下去的?

這不再是謎,因為長大后的肖盟,學會了懺悔的肖盟,竭盡全力把所有的錢捐贈給龍小滿,就這一點,已然說明,六歲那年,他們釀成了大禍,摧毀了一個男孩本該很美好的人生。

所以龍木,龍小滿的哥哥,他結恨于心,隱匿十年,潛心計劃出這么一個圈套,消無聲息滲透入獵物們的生活,編織出百慕大三角引人入勝的說辭,誘著他們上了山。

可是最終發生是什么?一行五人了無蹤影,難道龍木抱著必死的決心,跟他們魚死網破?同歸于盡了?那么尸首呢?

12

再次見到肖蓉時,是在醫院的重癥監護室,她跟宗渭駕車去度假村的路上,被一輛大卡車撞翻了,肖蓉重傷斷了三根肋骨,還在昏迷中,宗渭只受了點皮外傷。

警方說這是意外,主駕駛潛意識會自我保護,向自己的方向打把,副駕座位便暴露在跟大貨車撞擊的危險地帶,這是人的本能反應。

宗渭頭上綁著浸了血的紗布,守在肖蓉的床前寸步不離,眼里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他看到我時很驚愕,他應該不知道我和肖蓉的關系,他朝我點點頭,眉心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驚慌錯亂。

后半夜我來替換,宗渭始終不肯離開半步,可人也不是鐵打的,他大抵是實在困得不行了,出去抽了根煙。

房間很沉寂,我拉著肖蓉放進被子里,突然她的手指動了一下,我激動不已,起身想喊醫生,她嘴角扯動,喉嚨顫動,像是要說什么,我連忙把耳朵湊到她嘴旁。

她掙扎著費盡全力,緩緩吐出幾個字,“他......龍......木......”

抖動不止的手,指向門外的宗渭,只幾秒鐘,體力不支的肖蓉再次暈厥過去。

最后一幕被走進來的宗渭看到了,他質問我肖蓉說了什么?質問我為什么她醒了不叫醫生?他雙手鉗住我的肩膀,瘋狂搖晃,我幾乎要癱軟倒地,幸好被巡視病房的護士看到,把狂躁的他硬拉了出去。

世界終于安靜了下來,我渾身抖個不停,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蔓延開來,那是最后他緊抓不放,指甲劃傷的,門外回蕩著他聲嘶力竭地喊叫,“她說了什么?!她說了什么!”

她說了什么?恍惚的思緒慢慢沉靜下來。

是的,肖蓉,是想告訴我什么?她指著宗渭,說出龍木名字的時候,努力睜開的眼睛里,全是恨和恐懼。

難道她,是想告訴我,宗渭......是......龍木?當這個想法冒出來時,我著實被嚇了一跳。

怎么可能呢?龍木的照片我是見過的,屋瓦山臨行前的那張合照里,龍木就站在肖盟的旁邊,他和宗渭,一個是方正國字臉,一個是消瘦長臉。

再說身高也有差異,照片里的龍木個子到肖盟的脖頸處,肖盟185,那么龍木應該只有175,可是宗渭個子差不多和肖盟一樣,他給我量尺寸的時候,我到他的胸口位置。

為什么肖蓉會說他是龍木呢?我的直覺告訴我,倘若宗渭還在,我們就都不安全,必須找借口遠離他。

13

我和肖家以宗渭制造車禍故意謀殺,向警方提出申訴,強烈要求扣押宗渭,肖爸爸在圈內有些實力,一個電話就搞定了所有事。

肖蓉在我們的精心照料下,日見好轉,只是心事重重,愁腸百結。

那日,她終于主動跟我提起宗渭,和龍木。

“當我在茶南路看到我哥蠟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總算有轉機了,再精湛的計劃,也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我裝成傻白甜接近宗渭,他真的是一個心思相當縝密的人,心底像扣著一口鐘,什么都進不去,什么也出不來。我用盡辦法也套不出一丁點的話,于是我改走長遠路線,主動猛追,成了他的女朋友。

后來接觸越深,我越害怕了,我覺得真相遠比我想象的還要猙獰可怖!因為,我發現宗渭,他的耳周一直到頭頂,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瘢痕!

我曾在整形外科見習過一段時間,我太清楚了,那是整容留下的痕跡!

我暗暗查了相關資料,這種大面積的瘢痕遺留,基本上是做了全臉置換,五官面目全部顛覆!更要命的是,我在他的小腿脛骨上也發現了對稱的疤痕,那應該是做過斷骨延長術!

無論從面貌還是身高上,他完美地給自己換了一副皮囊,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在我面前不敢接聽的電話,我也悄悄查了,居然是龍小滿?!就是那個當年讓我們避之不及,舉家搬遷的龍小滿,當年我們已經給了他家一大筆錢,我哥還一直資助著他們,他們怎么能就不懂感恩呢!

所以我懷疑,宗渭的前身,就是龍木!他害了我哥,現在又想來害我,他活著就是為了報復我們!我不知道原本他給我準備的死刑是怎樣的,是不是也想讓我跟哥哥一樣人間蒸發,消失無形?

只是我洞悉了他的計劃,他害怕了,所以制造了這起車禍,想提前滅口,誰知天不亡我,讓我活了下來。”

聽完這段話,我只覺得脊背陣陣發涼,謎團似乎一層一層的破開了,可是我怎么覺得自己卻走入了更深的無極地獄?周圍寒涼刺骨,魑魅魍魎,沒有光亮,沒有人性。

14

宗渭終是認了罪,在龍阿姨來探望他之后。他們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

原來,所謂密不透風的真相,只是被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紗,其實每個人心中都一清二楚。龍阿姨養兒數十載,宗渭的一言一行,她怎會認不出那就是自己失蹤已久的兒子?

只是她不愿意去戳破,就算萬劫不復,她也甘愿護著兒子演完這場戲。

可是龍木手上的鮮血太多了,作為母親也看不下了,她那天早上給龍木牌位上了最后一束香,而后決絕地走進警局,勸宗渭自首。

宗渭,被判了死刑。臨刑前我去看了他,我祈求他告訴我,屋瓦山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忽地哈哈大笑起來,像個瘋子,目光迷離蕭索,聲音凄冷得如墜進了無底寒潭。

“你聽說過另外一個世界嗎?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中,卻又不為人知的地方。

那里充斥著滿身血腥和欲望的亡命之徒,他們對金錢的渴求,就像吸血的螞蝗。”

恍惚間,我已聽不清他說的每個字,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哈哈哈!那可真是一筆巨款啊,我從沒見過那么多錢,它可以讓我家人有好的生活,好的治療,它可以給我一個新的人生,完美的人生!

不過,我還是起了善念,給他們留了全尸,我把肢解運出山的尸塊,用臘粘合封死,灌注防腐劑,讓他們變成了長生不老的蠟人。

讓他們看著那個當年,他們一手摧毀的家,現在是如何幸福風光,而他們的家人卻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哈哈......”

他狂笑不止,笑得淚流滿面。

15

空寂的山林里,幾聲槍鳴,震耳發聵,群鳥飛鳴。

雖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是又多少人能放下執念,回歸初心?

肖蓉抬眼望著遠處,畫一般連綿跌宕的山頂,悠悠然說。

“一開始便是個錯,是個永遠也遮不住的謊言,那個痛點長在每一個當事人的心底,它就著骨血,長出扭曲的荊棘,日日蹂躪著每一個人的良知和仇欲,讓每一個人都無法安生。

誰想當壞人?誰不想干干凈凈地活著?可是面對艱難抉擇時,自保,是權衡利弊下的別無他選。”

再后來,我去了龍小滿的家,他們搬走了。秋已至,院子里滿地枯黃,蕭瑟冷清。

我在倉庫找到了肖盟的蠟像,抬手輕撫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原來他曾離我那么近,原來他一直都在。

一切都結束了吧,貪欲是火能焚身,嗔恨是惡能害身,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因果往復,誰人能逃?(作品名:《魂斷迷魂凼》,作者:小乖007。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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